进山的队伍很快就集结完毕,由周鸿带队,几个对凌夷山环境很熟悉的家丁从旁协助着。
换了身干净衣服的沈映棠微阖着眼帘坐在轮椅上,一张冷淡的脸宛如白玉一般,漂亮得有些不真实,就好像下一刻就要羽化登仙而去一般。
十来个青壮家丁在他面前排成纵队,等候着沈映棠的吩咐。他的声音已经完全平静下来,听不出任何异常,他的目光在众人身上一掠而过,沉声下令道:“出发。”
十来个人组成的队伍浩浩荡荡地进了苍翠繁茂的密林之中。被泥水冲倒后连根拔起的树木,横七竖八地倒在地面上,残枝断叶随处可见,放眼望去,遍地狼藉混乱。
接连着下过了几场暴雨,直接在凌夷山里一些地势低平土质疏松的山坡上引发了一些小规模的山洪和泥石流,地形地貌有了较为明显的改变。先前被支遣去保护宋湫的那两个家丁在前方指路,他们商量交谈着,艰难地辨别着原路折返回去的道路。
家丁们举步维艰,在浸没了小腿的泥浆里艰难前行。沈映棠的轮椅被人放置在地势稍高一些的石面上,他沉默不语,眼睛仔细地分辨着混乱不堪的山坡上有迹可循的泥水痕迹。
凌夷山地势沟壑纵横,高低错落,再加之又有茂密的原始生长的天然林,对搜救造成的困难和阻碍更大。
那两个家丁已经由沈映棠盘问过了,他们并没有带着宋湫走的太远,只在山林外围停留过,他们把昏迷不醒的宋湫暂时放在了一棵五六人才能环抱的大榕树下。
那棵标志明显的大榕树本来是生长在进山山路的侧面矮坡上,但是因为山洪引发的泥石流,山路已经完全被淹没覆盖在了泥浆碎石之下,再难以辨别踪迹。好在密林外围的地形并没有密林深处那般复杂纷乱,也算是不幸中的万幸。
搜救一直持续到了夜幕时分,众人都已经疲惫不堪了,chaoshi脏乱的环境,满目疮痍的场面,近乎凝滞一般的空气中夹杂着一股难以言喻的气味。沈映棠把随侍在身边的周鸿也派了出去找人,周鸿本来还有些犹豫,可见沈映棠态度坚决表情冷厉,也就举着火把往黑魆魆的林子深处去了。
独自待在原地的沈映棠面色Yin霾晦暗,他眉头紧蹙,焦虑和惶恐如同附骨之疽一般折磨撕咬着他。身上的伤口绵绵密密地痛着,宛如清醒地接受着刽子手的凌迟,像是一场没有尽头的漫长酷刑。
他的嘴唇已经在他无意识的时候被咬破了,血ye沁出来,染红了嘴角,他放在膝盖上紧握成拳的指头,显露出一种难以承受的惨白,手背上的青色筋脉分明可见。沈映棠迷迷糊糊地听到一点似是夜枭桀桀的声音,他勉强回过神来,强自撑起久病未愈的身体,抬起沉重的头颅,有气无力地往一望无垠的密林里看去。
被晃动的火光照亮的密林里,山岚浓郁地浮动着,在视线尽头的一棵倒木上,沈映棠隐隐约约看清了一片扯碎了的衣角布料正挂在残破的树枝之间。
顿时,他Jing神一振,提高了声音唤来四散开搜寻的家丁,众人鱼贯聚拢而来,晃动的橘色火光里,照亮了沈映棠一张惨白的没有半分血色的脸庞。沈映棠强撑着已经近乎强弩之末的身体,抬起手指着方才有所发现的那片树林,语气虽是虚弱但仍旧不减气势:“去那个方向看看。”
周鸿等众人四散着走远了一些,才弯下身凑到沈映棠身边,忧心忡忡地问道:“大少爷,你的身体可还撑得住?”
沈映棠又出现了那种幻觉般的窒息,他咬了一口舌尖,保持着清醒,半晌,他才眼帘低垂,若无其事道:“无事。”
有人趟着泥水艰辛地走到那棵倒木前,把沾满了污泥脏水的布条取下来,呈递到沈映棠的面前。他毫不顾忌污泥,接过来放在眼下仔细地查看了一番,确认无误这是宋湫的衣服,一时之间也有些淡淡的喜悦漫上心头。
随即,众人重新整顿一番,举着火把沿着泥浆冲刷而过的痕迹继续搜寻。
夜色渐深,寂静无声的密林里时不时传来阵阵鸟兽的啼叫咆哮,有几个胆子稍小的人,已经隐隐畏惧起来,神色紧张地四处环看着。
坐在轮椅上的沈映棠岿然不动,他看起来像是Jing神不佳似的,平缓无澜的声音里像是含着安定人心的力量:“继续找。”
队伍翻过一个山坡,爬上一片地势陡峭的矮石台,有人在山坡下方那些盘根错节的老树根里,发现了一个仅可容一人通过的洞窟,洞口的树根上还系着一条破烂的布料。
听了其他人的禀报,沈映棠顿时Jing神一振,他提高了声音,沉声道:“进去找。”
一个身量稍小的年轻人钻进了洞窟里,他举着火把往深处一照,果不其然,在洞xue里发现了正疲倦地睡着的宋湫。他面容憔悴不堪,身上只穿着一件破破烂烂的衣服,浑身上下脏兮兮的,就连脸上都是泥水干涸了的痕迹。
年轻人先是向外扬声叫道:“找到人了!”
随后举着火把惊喜地走近了,把睡着了的宋湫叫醒。
迷迷糊糊正发着烧昏睡着的宋湫感受到有人正在轻轻拍打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