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时候才小学五年级,都是贪玩好耍的年纪,也不知道都去哪里学的奇奇怪怪的招儿,天天都有新游戏。那天大课间,因为下雨就没有去课间Cao,这二十五分钟的休息时间比起平时的十分钟可长太多了。安正后桌的男同学拿出来一个转盘,号召了另外几个男同学一起玩“真心话大冒险”。本来安正是不玩的,他们又诚邀,说人多才好玩,安正不太会拒绝,就加入了。
不过真心话玩得很水,都是问你有没有做过弊,有没有喜欢的人,有没有背后骂过哪个老师之类的,多几次就觉得没意思了。后来就改规矩说不能选真心话了,说了也不知道是不是真的,要大冒险。比如去揪一个女孩子的头发或者把值日生刚擦干净的黑板画得花花绿绿,又或者一口气吃完一包爆辣的辣条不能喝水。
到安正输了,一个男同学拿出一块3+2,但里面的夹心被替换成了芥末。倒也不能说他们玩得不知道轻重,或者没有分寸感,这时候的安正自己都不知道自己芥末过敏。玩的同学只是想看被芥末呛流泪,换句话说,如果不是安正吃也会是别的输了的同学吃,只是恰好安正过敏。
他先浅尝了一口,太呛了,索性一不做二不休一口全闷。但这是饼干呀,不嚼碎多喇嗓子眼儿啊,饼干还没吞下去,里面的芥末倒是一顺溜地滑下去了,等全部嚼碎咽下去后,其他同学都竖起大拇指啧啧称奇,说自己吃得时候吐得哇哇声。安正听完还觉得自己挺厉害的,虽然眼泪鼻涕一把一把的,但玩得起游戏,也就这点小小的虚荣心了。
下一轮游戏还没开始,安正就觉得有点难受了,只以为是呛难受了,没想过别的地方。但他摄入的量太大了,根本没有轮到他转游戏的转盘,连呼吸急促这样的反应都没有,过敏的反应来的相当迅猛,直接整个人倒地。头先撞在了同学课桌上再砸在地上,全身都是红斑。同学吓得不轻,也不知道什么情况,第一时间冲出去报告老师。
安正已经休克了,脑袋还在流血,身体是红斑,衣服全是血,老师抱着他走的时候一路上都在淌血。文敏赶到医院的时候,安正已经在抢救了,她尽量镇定,还跟安正的班主任说耽误教学工作了,感到抱歉。老师慌得不行,也连连道歉,说没想到发生这样的事,自己也有一定的责任,事实上也是,如果真的没救过来,学校所受的舆论压力也很大。
等待抢救的时间太煎熬了,但好在救过来了。
安重南是从外地赶回来的,在他回来之前文敏已经偷偷抹了不知道多少次眼泪了,安重南看着眼睛都肿了的妻子,看着躺在加护病房脑袋上缠满了纱布的儿子,生平第一次红了眼眶。
那个给他芥末饼干的同学叫周亦程,第二天他和他的父母就来医院看安正了,但安正那时候还在半昏迷,几乎不怎么醒过来。周亦程全程没怎么说话,就看着病床上的安正,他父母不停地给文敏和安重南道歉,说愿意承担医药费用。
自己孩子差点就没了,作为父母肯定难过,但对方又不是故意的。不论是安正自己,还是作为父母的文敏和安重南,都不知道芥末过敏这件事,小孩子打打闹闹难免的,不知者无罪。文敏拒绝了承担医药费用的提议,但对方还是留下了一个沉甸甸信封,说这是给孩子的,不能替孩子做主拒绝。
安正都那样了也做不了什么主。
安正在医院住院了很长一段时间,学校也派老师来探望,虽然说着还是以休息养身体为主,但还是给他送来了教辅,安正也怕落下太多,自己在医院也看得很勤力。
周亦程一周要来好几次,虽然他自己成绩一般,但总是借班长的、课代表的笔记带过来给安正看。有时候安正看不懂也问他,他也不是都能答得上来,就说明天问了再来告诉他,因为怕老是答不上安正的问题,他上课听讲都专心了很多,Yin差阳错的自己的成绩还进步了不少。
后来安正出院重返学校,周亦程把安正的位置收拾得干干净净整整齐齐,还主动跟老师要求要和他做同桌。他这同桌做得很称职,安正上课打个瞌睡他都问他是不是脑袋痛,是不是脑震荡的反应?但他这个同桌也没有做很久,六年级的时候因为周亦程父亲工作调动,他们一家都去了北方的城市。
也许真的是那时候因为小童言无忌吧,在周亦程走的时候安正还笑着说:“早知道吃你的饼干能和你成为好朋友,我就早点吃了。”
周亦程从书包里拿出一包新的3+2,说:“这个没有芥末。”
那是他们最后的对话,那时候大家的联系方式也不够迅捷,后来就逐渐少了联系,没了联系,安正觉得很可惜,好难得有个那么要好的朋友,又没有了......
好在他又有梁年了。
梁年还是抚着他的头,吻了吻他的眉心,没来由地问了一句:“你那个同学喜欢你?”
“啊?”被这猛地一问问懵了。
梁年把安正疑惑着抬起来的头轻轻按回怀里,脸磨蹭他的发旋,说:“不管他喜不喜欢你,你都不能喜欢他。”
“我们都没往来了,过了太久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