燕宁平静地摇摇头,道:“是臣贸然了。”
祁云乐看向燕宁手中拿着的卷轴,刚刚的动作,使得卷轴松了开,那张卷轴拉了开来,露出里面的人像,画像上的男子眉目清朗,仪表堂堂,而画像的一旁则是小字备注了男子的姓名以及家世。
燕宁扫了一眼,这画像上的人,正是那夜撞见的陆离。不知怎么的,燕宁只觉得此刻所见的陆离隐隐让人觉得不顺眼,他抿了抿唇,将卷轴收了起来,重新放回桌上。
祁云乐看着那一叠叠的卷轴,小声道:“先生,朕不想选皇夫。”
原本昨日所说的拖延,可是在今日见到这层层叠叠的卷轴画像时,祁云乐忽然明白一件事,无论她如何拖延,她都必须选一个皇夫,而她想要的不是拖延,而是不想选。若是要选......
祁云乐看了一眼燕宁,但很快便又垂下眼。
燕宁握着卷轴的手微微一顿,他低垂着眸,点了点头,道:“不想,就不选。”
听到燕宁的话,祁云乐不由得一愣,她抬起头,定定地看着燕宁,看着那如琢如磨的清雅侧影,心头浮起一丝冲动。
“先生,我喜欢你。”这个时候,祁云乐并未用上皇帝的自称,她说的是‘我’,这一句直白而坦率的表白,是一个少女最为真挚的心思。
祁云乐的面容绯红一片,她只觉得呼吸间滚烫得厉害,心头仿佛有一团火在燃烧着,她知道自己这是坏了规矩,国师与女帝之间,只有君臣,不关风月。可是她喜欢燕宁,她极少喊他国师,一般都只喊先生,别人都以为她是将国师当师傅,其实不然,她只是不想将自己和燕宁框在君臣的规矩里。
她的先生,是那么好。
燕宁沉默地将手中的卷轴全部整理好,放置在一旁,他听到祁云乐说到这一句‘我喜欢你’的时候,他的动作不由得停滞了下来,尚来不及反应,心间陡然一跳,仿佛是有什么东西重重地击打在心脏上,一股尖锐的疼痛从心脉处剧烈地沸腾起来。
他整个人仿佛是坠入在一片虚无的黑暗中,沉入这一股熟悉的疼痛里,燕宁微微低头,眼前黑雾泛滥,这一波的疼痛太过突然,来得也太过凶猛,令他一时间无力抵抗。
“先生,你等等我。我......”祁云乐本想说等到世事安定,她便选个人接了这帝位,到时她不是女帝,便不必守那君臣规矩,只是这话还没说完,她便注意到燕宁异常苍白的脸色,以及那几乎站不稳的身子。
她急忙上前扶住燕宁,疾声呼唤道:“先生?先生?燕宁!”
祁云乐的声音仿佛自云端传来,模糊而又遥远,但是最后一句的‘燕宁’却又清晰地传入燕宁的耳中,将他从那浮荡的森罗地狱唤回。
好一会儿,燕宁才慢慢地恢复过来,他眼前的黑暗褪去,沉沦在雾中的思绪慢慢地清醒起来,他眨了眨眼,明媚而温暖的阳光照在他身上,可是却无法替他暖上一分。
他的喉咙里满是令人作呕的血腥味,燕宁转头看向祁云乐,看到扶着他的祁云乐眼中的焦急不安,以及她眼中自己那一张苍白如鬼魅一般的脸。
他微微闭眼,极力稳住自己的呼吸,蜷握着的手指,将掌心已然掐出了一段血痕,燕宁知道那一句‘我喜欢你’诱出了他埋在心底的念头。
燕宁觉得冷,身上在轻微地颤抖着,他怕吓到祁云乐,便极力克制着自己的颤抖,等到那一股尖锐的疼痛过去,才沙哑地回道:“陛下,今日臣有些不舒服,暂且先回去歇息,这两日的课程,陛下先看看书,若有不明白的地方,回头臣一并给陛下解说。”
祁云乐见燕宁不似刚刚那般难受,她担忧地点点头,道:“先生,课程的事,不必担心,你的身体......”
“臣无事。”燕宁刻意避开刚刚祁云乐所言的那一句表白,补充道:“陛下,您是陛下,您不愿的事,没有人勉强得了你。”
燕宁看了一眼那桌上满满当当的卷轴,微微喘了一口气,道:“陛下,不想选皇夫,咱们就不选。”
“朕知道了,先生,你先回去休息吧。朕看你的脸色很差,要不还是传唤一下太医?”祁云乐这时候已经没有心思想其他的了,她的双眸紧紧盯在燕宁完全褪去血色的脸上。
燕宁扶着桌沿站了一会儿,才缓缓点了点头,躬身一礼,道:“陛下,臣先回去。”
“嗯,朕......”祁云乐想说一声她送他回去。
可是她这想说的话,似乎让燕宁猜到了,燕宁摇摇头,道:“陛下,臣自己回去便行。”
言罢,燕宁又行了一礼,便略微吃力地转身离开。祁云乐愣愣地看着燕宁离去的背影,心头浮起一丝不安,若不是身子极度不适,燕宁又怎么会在她面前显露出来?可是,燕宁到底在瞒着她什么?
对于燕宁不愿告诉她的事,祁云乐从来不会多加询问,可是这一次,她却迫切地想要问个究竟。这一种担忧和骇怕将她先前骤然告白的娇羞冲击得一丝不留,许久不曾出现的手足无措在此时悄然降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