鎏金浇铸的笼子里,有一只小巧的雀鸟,身形优美,翅上大块的金黄色斑纹极其鲜艳,啼声清脆伴着颤音,是难得的珍品。原是皇上那边养着的,看它有趣,特地送来寿康宫中给太后解闷。
日头西沉,再晚些宫门就要下钥了,孙灵月听到汪氏无召前来,下意识眉头一皱,不过随即又舒展开来。
难得她心情好,不打算同汪氏计较这些规矩,且来的正好,可以早些带着殿里那两人回去,省得夜长梦多。
汪氏来时,孙灵月正擒着笑捻了一小撮食料,看着笼中的金翅雀随着她的动作蹦跳啼叫,背着身接受汪氏的跪拜。
“翠绿,赐座。”将食料尽数撒到笼子里,随意将手搭在桌案上,宫人见状拿着打shi的帕子上前,细细帮她净手,“国公夫人这么晚来,所为何事?”
汪氏从座上起身,略屈膝:“实在不该这么晚来打搅太后,只是家中有要紧事与太后相商,耽误不得,还望太后屏退左右。”
孙灵月挥了下手,不多时,殿内只剩她和汪氏二人:“既是家中的事情,国公夫人可要灵珊与晴娴过来。”
汪氏一改从前唯唯诺诺的模样,神色严肃:“太后不能将灵珊与晴娴送出宫。”
孙灵月笑意凝在嘴角,半晌没有出声,冷冷地看着挺直脊背站着的汪氏。
天热,这时候也没有凉下来,反倒越来越闷热,有些喘不过气。寿康宫里冰鉴摆得多,chaoshi的空气爬上肌肤,如Yin冷的蛇爬过,shishi黏黏的叫人毛骨悚然。
“国公夫人真是好神通,这寿康宫里的事情,恐怕哀家也不如夫人知道得多。”
汪氏半分没有退缩,直直迎上她的目光,偌大的宫殿里荡着汪氏略显老态的声音:“臣妇不敢。”
“不敢,还有你们不敢做的事情。”孙灵月移开了眼,染着蔻丹的鲜红指尖搭在鸟笼上,惊起歇在晒杠上的金翅雀,“她自作聪明招惹了景王妃,国公夫人如此聪明,想必不需要哀家多言。”
“不过是一方帕子,稍作遮掩不算什么难事,灵珊还小不懂事,被一点小事吓破了胆子,害得太后为她费心,还请太后多包涵些,得空多教教她。”汪氏轻描淡写地说。
“灵珊任性妄为,哀家不喜,国公夫人还是接回去好好教导一番再送人过来吧。”
外头的天上不知不觉地聚了一片乌色的云,殿内没有燃烛,渐渐暗下来,只有孙灵月座边几颗明珠幽幽散着光,映在她Yin沉的脸上。
“灵月。”汪氏深深叹一口气,直呼她名字。
孙灵月觉得刺耳,搭在笼上的指尖骤然用力,泛着惨淡的白,伴着金翅雀颤颤的啼叫声,沉声道:“国公夫人注意分寸。”
“许久没听见灵月叫声娘了。”汪氏戚戚然,捏着帕子抵在眼角,帕子上不见泪痕。
孙灵月不为所动:“宫门要落锁了,国公夫人带着她们早些回去吧。”
扬声要叫翠绿进来。
“灵月!”汪氏打断了她,眸子里闪过一道厉色,脸色也沉下来,“来前你爹跟娘说了些话,娘以为你知道如今的不容易,不会难为国公府,不想你身居高位多年,心思也变得简单了。”
“皇上尚且年幼,景王把持朝政,你这寿康宫看着尊贵,可是上头还有个太皇太后,景王一个不悦困了你两个月,连皇上都要看他脸色,处境之尴尬,难道还要娘与你细说吗?你且想想,没有你爹的筹谋,哪里有你如今的滋润。别怪娘没提醒你,惹恼了你爹,他能成就你,自然也能毁了你。”
狠话说完,汪氏又放软了声音,恂恂说道:“灵珊入景王府,不单单是为了国公府,也是为了你啊。只有国公府好,你才能一直好着啊。”
外头起风了,“呼呼”的,动静不小,孙灵月觉得身上发凉:“要落雨了,国公夫人请回吧。”
话里明显的让步,汪氏露出个笑脸:“太后保重身子,灵珊的事情国公爷会处理好,臣妇先行告退。”
汪氏走后,翠绿领着宫人进来,忙着将敞开的窗扇阖上。
孙灵月却叫她们停手,又叫翠绿将鸟笼悬挂在窗前的银钩上。
“太后,外面风大,这雀鸟胆小,恐怕……”
“连你也要同哀家作对吗?”
她脸色实在难看,翠绿不敢出声。
风声呼啸,金翅雀受了惊吓,在笼子里乱撞。
孙灵月缓缓走到窗边,打开了笼子上的门,拿着平时逗它的细长玉钗将它往门边上赶:“飞吧,放你自由了。”
金翅雀在笼子里胡乱飞着,来回地撞到笼子上,终于找到门飞了出来,外面却下起瓢泼的大雨,豆大的雨珠重重地落到它Jing致的羽翅上,打歪了它娇小的身子。
只听它尖厉地啼叫一声,摇摇晃晃地又飞回笼子里。
这回,任孙灵月怎么赶它,它也只在笼子里乱撞,任凭笼门敞得再久,也不肯再出去了。
雨势太大,地上形成一层白白的如烟般的雨雾,孙灵月在窗边站着,时不时有雨滴被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