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敏在婴儿床另一侧注视着幼子,眼神和街市上那些年轻父亲们很不相同,不是冷酷,也不是为人生父的柔情,更像一种置身事外的悲悯。少晗猜不出小敏是怀着怎样的心情在抚养这个孩子,不知如何解读他身上淡淡的水果香气。
“好像有什么好吃的。”少晗插话。
腔道在仪器的刺激下流出些许体液,理疗师认为这是乐观的迹象。少晗敷衍地回应着,他自己清楚:这副躯体仍然没有真实的快感。
只是……小敏并不是个全然
希文带他们去婴儿房看望孩子——这也是少晗来此做客的主要目的。快半岁的Alpha婴儿躺在圆形护栏床里,漫无目的地抓弄周围的玩具,他的头顶被新生的黑发覆盖,视觉仍然很弱,但眼睛里开始有了神气。
小敏犹豫并推辞,“给千千吃的东西,我还是……”
这对主童搬进新房有些日子了,尽管还未举办婚礼,他们已经像个有序的家庭了——特别是在请到得力的家务工作者之后。少晗把自己的车停在车库门外,和小敏一起进家去,为他们开门的家政工也接过了两人的外衣和提包。一个短发Omega青年走出来迎接、问候,小敏喊他“希文”,介绍说是新来的育儿师。
“没有,很舒服。”小敏低声说,“就是……给我按摩的小哥哥一直在夸我,不太习惯。”
“这有什么,喜欢就吃嘛。”少晗笑着劝解,又对希文的背影说: “帮我也拿个碗。”
“我们走吧。”少晗叫起他的童兄,在店员恭敬的送客语声中,一道走出门去。
严格地说,这也是他的后代。也许,再过几年,他会从这孩子脸上看到与自己相似的神色,尽管他没有与之共享生活的权利。
刚刚到访这世界的婴儿,与他们的父辈全不相像,赤裸、盲目、无法沟通,像来自天外的异生物;随着成长的进程,他们一天比一天更接近“人”的定义。有幸养育孩子的伴侣们,每天都在见证这些不可思议的变化。
“挺好的。”小敏的脸带着按摩后的红晕,是这个年纪的Omega应有的颜色。
“以后会习惯的。”少晗微笑说。
走出婴儿房,希文对小敏说:“今天有南瓜奶蒸蛋,你要不要吃?”
“那好吧。”
至于为什么会和小敏同行,自然是和某个Alpha有关。少聃前些天说小敏那个地方重新破开有些不适应,又不懂私密保养的事,拜托常做这类消费的Omega弟弟带来调理一下。因此少晗在自己预定护理的日子接了小敏同来,叫店员们安排了一些体验性质的项目。
热疗结束后,他在包间里独自躺了一会儿,又怕小敏久等,还是决定尽快起来。
以他平庸的外貌,想必很少得到关于面容或身体的恭维,但他对此表示的态度不是羞怯或受宠若惊,只是没有感情色彩的意外。他并不寻求作为Omega的荣誉,或者,因他得到了实际的奖赏——婚姻和后代——空虚的评价对他已失去意义。
他们在商场里走了走,给小敏买了几件冬装——这当然也是少聃的嘱托,然后依照约定的计划去往少聃和小敏的新家。
待他整理好仪表,下楼回到接待区,小敏果然已经等在那里,双腿斜并坐在沙发上,低头看着手机。来这里之前,小敏在学校参加了某项纪念活动,而因穿着学校制服——海军蓝色的全长晨礼服,格纹领带,宽大的弧形下摆贴着沙发左右垂下,与外衣同色的小腿袜包裹着两腿的柔和曲线。硬挺的制服让他看起来意外地有精神,弥补了面容的柔弱气质。
美疗会馆外面是小镇式的购物中心,下午阳光很好,许多装扮精致的年轻Omega带着幼子往来游逛;他们投向孩子的目光,或是甜蜜或是困扰。与另一个体血脉相连的悲喜,孕育者之外的人只可猜测。
光顾服务机构的人,与其说是期待物理意义上的改变,更多时候是在消费服务者提供的情绪价值。小敏已经不再是那个对奢侈消费一无所知的穷学生,他将会习惯一位贵夫人的生活——如果他打算长久留在这个家里。
效,但至少可以放松休息,不必假装对什么人或事感兴趣。
少晗收回漂浮的视线,转问身边人:“感觉怎么样?”
还会轻易被食物取悦,再怎么心思细密,小敏自己也还是个孩子……所以少聃做不到像抛弃其他情人一样抛弃他,这是少晗的猜想。就像捡到流浪动物,被依赖过就难以割舍。完全不受责任感束缚的人,也不需要逃避责任。逃避正是因为害怕一旦陷入会无法解脱。
“千千,” 少晗手扶床栏轻声呼唤,“很有精神嘛。”
“没什么不舒服吧?”
“是给你多做的。”育儿师笑答。所谓适合服务业的人才应该就是这样吧,会敏锐察觉他人没有说出口的需要。
“希文说要给千千加辅食了,最近在试各种食谱,那个蒸蛋我上次尝了一口,特别好吃……”小敏对自己露出一抹哂笑,“真是的,好像我和孩子抢吃的一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