崔道之看向秀秀,努力让自己的语气听起来正常:
“……这是什么?”
他听见秀秀半分不带犹豫地开口:
“和离书。”
崔道之额头青筋暴起,浑身的血ye开始四散奔涌, 背过身去,高大修长的身躯隐没在不断闪烁的烛光中,冷静了好一会儿,方才问:
“你什么时候写的?”
秀秀老实回答:“几天前。”
几天前……她答应与自己成婚也不过才十天的事。
崔道之眼底的暗涌隐隐开始剧烈波动起来,仿佛下一刻就要化成滔天的火光倾泻而下。
他一点点转过身去,拿了那张和离书捻在指尖递给秀秀,嗓音里带着引诱:
“乖,撕了它。”
崔道之觉得自己在犯贱,这个时候了,他竟然还想装傻,心里想着,若是她此刻后悔,把这恼人的东西撕了,他便当什么都没看见,过后,他们两人仍旧如同这世上所有的新婚夫妻一般,好好过日子。
她所喜欢的,他会尽数捧到她手心里,她所惧怕的,他会一一铲除,包括曾经的自己。
只要她把这张没用的破纸撕了,只要她撕了……
秀秀摇头,肩后满头散落的乌发随之摇动,“大将军……”
她想把自己的理由讲给他听,却全然不知自己此刻的这个动作仿若落入桐油之中的一点火星,将崔道之压抑许久的怒气瞬间点燃,顷刻之间便是燎原之势。
他忽地双手紧紧握住秀秀的肩膀,看着她,眼中像是有千言万语,最终却只是当着秀秀的面随手折断她递给他的那根笔,随即拿来一盏灯烛,将那张和离书染上火苗,让秀秀看着它在她眼前一点点燃尽。
“何必废这样的功夫?”他的话前所未有的Yin冷,带着股寒气。
秀秀觉得他误会了什么,张了张口,却被崔道之拿手指抵在唇间,“嘘。”
随即,他一把将她抱起往外走去。
院中原本守着的丫鬟瞧见这一幕不免吓得愣住,不知发生何事,大喜的日子,二爷和夫人不在房里待着,大半夜忽然出来作甚?而且……
二爷脸色瞧着很是不好……
赵贵在外头远远瞧见这一幕,心道不好,视线赶紧从秀秀身上移开,赶忙一边往外跑一边喝道:
“管好你们的眼睛耳朵,赶紧回去!”
不过片刻之间,夹道上的丫鬟小厮尽数无影无踪,只有无尽的红灯笼、红绸子在夜里随风舞动。
秀秀的发丝吹在脸颊上,带来丝丝凉意,她被崔道之弄得有些发晕,拍着他的手道:
“崔道之,你放我下来,咱们好好说话……”
这么久了,她终于再次叫他的名字,而不是疏离地喊他‘大将军’,崔道之淡淡看她一眼,带着她出了院子,一边走一边道:
“我是想和你好好说话,可是秀秀,你好似并不这样想。”
他的脸在红彤彤的烛光下显得有些骇人,勾起秀秀一些不好的回忆。
见她露出那样一副抗拒自己的神情,崔道之脸沉得更厉害,静静看着秀秀道:
“陈秀秀,玩弄我,看着我跟个蠢货似的在你掌心里不断翻腾,丑态百出,你心里是不是很得意?”
冷风钻进嗓子里,秀秀轻咳着摇头:“……没有……咳咳……”
到如今她还想作弄他,崔道之手劲加重,指尖像是要陷进她的骨头里去:
“若你不想同我成亲,直接告诉我便是,我再想别的法子保你,可你应了我,既然应了,便好好做我国公府的夫人,然而你偏犯蠢,用这件事来报复我,好,我告诉你,你这样做的后果是什么?”
他抱着秀秀往外走,夹道上只有他们两个人,挂在墙角的大红灯笼不断晃动,照亮前行的路。
“你要带我去哪儿?”秀秀见前头越来越暗,下意识呼吸加重。
崔道之不理会她,一直抱着她走到国公府大门口,站定,呼吸微沉:
“你不必写什么和离书来给我,你若当真不想活,我陪你一起。”
秀秀一愣,有些不明白崔道之什么意思。
崔道之垂眸看她,眸中神色叫人看不分明,声音像是散在空中,缥缈不定。
“你同我和离后,会即刻失去国公府的庇护,外头那些虎视眈眈想拿你做文章的人很快便会把你吞噬掉,你自己性命不保,我们崔氏一门说不定也要给你陪葬,与其如此……”
他声音放轻:“不如现下咱们便一同出去,在陛下面前承认你的身份,然后我们一起死。”
秀秀微微愣了下。
崔道之一向心思缜密,对一切得失全都算的清清楚楚,此刻却说出这样不理智的话来。
她张了张口,抬头看他的脸,然而夜色深沉,她什么都看不分明,只能看见无尽的黑,她想将话讲给他听,却因为身体对黑暗的下意识恐惧发不出声来。
崔道之等不来她的话,便笑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