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许想别人。”
他的声音平缓, 说出的话却带上了久违的强势。
秀秀被他拉近,并未挣扎,一双眼睛看着他,不知道他为何说出这样一句话来,只摇头说:
“没想别人,我只是忽然想起从前在河州的那所房子里,大将军同我说的话,觉得有些意外罢了。”
崔道之听到前半句,先是嘴角松了松,然而随之而来的后半句,却让他整个脊背一僵。
那时候,她满心满眼想嫁给他,可是他当时是如何做的呢?
在毫不留情揭穿她心思后,他告诉她,自己只会让她当妾,叫她不要把心思放在自己身上。
……
崔道之喉结滚动,手慢慢松开秀秀的脸,顺着锁骨放到她两侧肩上去。
“……我——”
他想告诉她,自己当时满心里都是仇恨,只当她是累赘,为了摆脱她才说了那样的混账话,可是他知道,这样一番话说出来,他只会把她推得更远。
伤害就是伤害,它不会因为一些所谓的理由便变得合情合理,当那些她曾经遭受过的痛苦不存在。
于是崔道之问:“恨我么,秀秀……”
他的手慢慢收紧:“恨我吧。”
秀秀的肩有些疼,但她没作声,只道:
“我恨你做什么,我方才只是突然想到往事,随口一提而已。”
崔道之的手渐渐松开,过了好半晌,脸色方才恢复如常,仿若方才的事没发生一般,手拿起一颗棋子,对秀秀道:
“成亲的事,你还没回答我。”
秀秀拿帕子去擦手上的药膏,提醒他,“我出身微贱,琴棋书画样样不通,还跟大将军你有仇……”
崔道之皱眉:“是王氏跟我有仇,跟你又有什么干系?更何况……”
他看向秀秀:“出身高贵,什么都会的大家闺秀长安城不知有多少,可是陈秀秀,却只有一个,我不想听见你再妄自菲薄。”
秀秀其实只不过是在同他分析利弊,以免他忽然反悔,见他反应这样大,也不再说下去,只道:
“我同大将军成亲,是不是可以更安全一些?”
崔道之穿上衣裳,去系颈间的盘扣,可是却怎么都系不上去,最后他将手指曲起,没有再去管它。
“是。”他说。
秀秀想了想,眼睛看着从香炉里袅袅升起的白烟,点头:“好。”
崔道之原本并不期待她立刻答应,听见这话,不禁乍然抬眼看她,“想好了?”
“嗯。”秀秀神色坦然,仿佛在说一件小事,“既然对我有利,为何不答应?”
王氏是宫妃,宫妃的私生女便是皇室的污点,注定要被抹去,不说她如今走不了,便是能走,离了崔道之的庇护,皇帝又能叫她在外头活几日?
既然如此,同崔道之成亲,获得国公夫人的身份,也没什么不好,至少在现阶段,她能靠着这个身份好好活下去。
崔道之不知该高兴她对自己不设防,什么话都说,还是该生气她如今对他只剩下了算计。
崔道之将手中棋子丢开,转过头去,忽见她坐在阳光下,整个人沉静得过分。
她......不该是这样的。
她原本应该无忧无虑,而不是像现在这般,步步为营,找不到多少活气。
他刚升起的复杂心绪忽然消失得无影无踪,只剩下满心的心疼。
崔道之将秀秀拉置怀里,拍她的背:
“别怕,一切交给我。”
她不会有事,崔家也不会有事,咱们都会长命百岁,等到老了,牙齿都掉光,没力气了,他还会这样抱着她,两人一起到棺材里去。
秀秀发觉崔道之好似很喜欢这样抱小孩似的哄自己,她抬手,去系他脖颈里的盘扣,却被他握住手。
她身上的桂花香有意无意地往他鼻端钻,头就那样安静枕着他的肩膀,轻声问道:
“背上还疼么?”
只这一句,便叫崔道发了狂,他忽然双臂收紧,俯身去吻她,秀秀也没反抗,反而将手搭上他脖颈,指尖无意识触碰着他的喉结。
“……故意招我是不是?”
他像是被她攥在手心里的风筝,一颗心是飞是落,全凭她做主,明知她如今不过是在故意引诱他、利用他,他还是无可挽回地主动踏进她为他编制好的陷阱里。
崔道之一面在心里骂自己蠢一边扫落矮桌,棋子哗啦啦落了一地,有几颗蹦蹦跳跳,滚出了里间,落到外间的毯子上去。
秀秀躺在榻上,鬓发散乱,崔道之的手去顺她的乌发,明明她就在眼前,那样乖巧安静,可是他却总觉得她离自己这样远。
崔道之收紧手臂,将她紧紧抱在怀里,与她鼻尖相触。
“……秀秀,好秀秀,说句话。”
秀秀仰头,指尖不小心划过他的背,惹得他闷哼一声,抱得她更紧,像是要将她嵌进自己的身体里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