若要东进,必先攻韩,韩国也曾强盛过,若非与赵魏齐楚秦都有所接壤为四面受敌之地,国力未必会日渐衰弱到如今的地步。
秦昭襄王五十三年,韩国称臣纳贡,如今七国之中韩国最弱,以灭韩以震慑其他五国,而大秦将士得此大胜,士气也会更足,一国攻下,统一中原便指日可待。
如今大秦内政已稳,兵Jing粮足,正是攻韩的好时机,这不仅是赵政的想法,也是先生和大部分朝臣的想法。
如今赵政坐在王位上,殿中的大臣们屏气凝神,皆不敢出声,而殿中跪着的是韩国的使臣,赵政在看完了使臣递上来的帛书后,只漫不经心地勾起一个笑来,右手摩挲着左手上的扳指,眼底淬上一层冰冷:“韩王好大的口气,以为抓了赵扶苏就想要大秦退兵,将城池尽数归还,且承诺百年内不再攻韩?
区区一个赵扶苏,你觉得寡人凭什么会答应你?”
赵政将手中的布帛揉成一团,随手丢到了使臣的面前,使臣只战战兢兢地跪在地上不发一言:“回去告诉韩王,他要杀便杀,以为这样便能要挟寡人?
但若是赵扶苏死了,大秦铁骑定会踏平新郑。”
只一瞬间,赵政便作出了这样一个决定,为了先生面对天下人向韩国作出一个这样的承诺,那那些平白为大秦牺牲的将士又该如何?
何况,若是自己答应了他,即便先生平安归来了,也不会答应的吧?他啊,他的性格就是如此,若是如此承诺,事后违约便是失信于天下人,若是守约,他们这一辈子便都攻不下韩国了。
先生知道了,宁愿死去,先生不甘心,自己也不甘心。
“这一次,比上一世早太多了,即便天命还是在四十九岁,也能早上许多年来谋划大秦的基业。”油灯下,两个人就这样在床榻上拥抱着彼此说着话,嬴政的眉眼温润,似是感慨,又似是对未来的期待。
那个他口中描绘的大秦,赵政也很向往啊,他立誓不会再让大秦重蹈覆辙了:“呸,我们一定会长命百岁的。
上一世的你,什么时候攻下韩国的?”
“秦王政十七年,内史腾率十万大军渡过黄河攻下韩国。”过往的桩桩件件,嬴政都记得,他脑子里装了太多的东西了,这些都让他忧心又Cao劳,“我亲政比你晚太久,后来因为韩非的缘故,又等了几年。
攻下韩国的时候,我都三十了。”
“这次,我陪先生一起看这大秦江山。”赵政啄了啄人的唇瓣。
区区一个赵扶苏,赵政说的平淡,心中的疼痛却无以复加,或许吧,或许君王是不该有感情,他的无情才是对世人最大的公平,他能怎么办呢?他不是他一个人的秦王,或许许多人都觉得他太无情了,世人都以为秦王政重视宠爱赵扶苏,可临了也是可以随便舍弃的存在。
或许吧,在赵政闭眼做下决定的那一刻,也是这样以为的。
“秦王,我们王上说,布帛上的,是他狮子大开口了,他当然知晓赵先生没有那样重要,我们王上说,他愿意向大秦俯首称臣,作为交换,还请秦王退兵。
赵先生自然会毫发无伤地归秦。”想不到这韩王还留了后手。
赵政觉得有几分好笑,这是退而求其次吗?
“韩国可攻,但是我总有一人放心不下,我要再去一趟韩国,这一世即便韩非不能为秦所用,但也希望他能够专心着书,造福世人。
平安过完一生。”这样紧要的关头,嬴政偏偏还要只身前往韩国,他眼底的坚决不容置喙,显然是已经决定好了。
“你疯了?”赵政第一次这样呵斥他且不赞同他的意见,“你即便只身潜入韩国,那韩非乃是韩国公子,如今天下人都知道你是大秦的重臣,你去了怎么劝他?又怎么保证他不会和韩王勾结将你囚于韩国为质?”
赵政从未想过,他竟会一语成箴。
嬴政摸过案上的空白竹简和笔墨,片刻间默写出一篇《说难》,言笑晏晏地交与赵政手中:“阿政,他是君子,即便听不进去我的话,也不会做这样小人的事。他是我的良师,也是与我道不同的知己。
上一世他英年早逝,是我愧对他,我将人弄来了秦国却又纵容人害死了他。
彼时我并没有那样了解他,只是从他的着作中了解他这个人,如今才知道他是个一根筋的死脑筋。”
竹简上的墨迹未干,赵政只这样摊开阅读了整篇文章,若没有先生,他也一定会引这位所谓的韩非为知己,这样的一位大才,如今还有许多文章未完成,怎么能够为了这样一个腐朽的韩国王族去死呢?
先生说他是君子,那便是君子吧。
赵政朝身边的宦臣使了个眼色,他只递了一块布帛来,赵政行云流水地写下了他对韩王的承诺盖上王玺让身旁的内侍将此物呈于使臣。
赵政颇觉头疼,就当是他的私心吧,他妥协了,此次也并非全无所获,那些伤亡的将士和浪费的粮饷马匹,不会平白牺牲的:“寡人要见到赵扶苏平安归来,才会令人退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