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禀告大人,暂时没搜查出什么,也没找到什么狐狸。”
衙署议事堂内,为首的那名军官一板一眼地向座首之人汇报调查结果。
主位旁边还站着一位身着藏蓝短衫的神秘人,头戴帷帽、长长白纱覆面,这名军官也没多在意。在颜子箴手下做事多年,他清楚知道自家大人很信玄之又玄的鬼神之说,身边一向有很多道长术士,不足为奇。
“够了吧?!你到底还要干什么?”神秘男子压低声音咬牙切齿道。
——真要说有什么奇怪的感觉,就是这次这个道长听起来也太年轻了吧?
而且对大人一点也不毕恭毕敬。
军官腹诽,忍不住抬头时,正好看到颜子箴示意他退下的手势:“那便是没事,是我多疑了,好好安抚后放行吧。”
“是。”
军官还体贴地带上门,连带走的还有原黎仅有的嚣张气焰,大堂内一时间只剩下周身气氛诡谲的两人。
去呀,冥冥中有个空蒙的声音在原黎耳边说,你不是要见他么,现在总算来了,真不容易啊。
原黎隔着纱望着那个影影绰绰的人,一时间仿佛又被拽回那个Yin暗chaoshi的水牢,细碎零落的回忆和暗无天日的梦魇在脑海中一幕幕闪回,形成割裂的画面。
身上曾经的伤口也好像死而复生一般,浑身上下开始密密麻麻地疼,让人喘不过气。
以前总在疼痛难忍的时候想他,在撑不下去的时候提醒自己,还有人在等他……可从不知什么时候开始,想颜子箴从止痛变成了身体记忆的沉浸式反射……
后来,连思念和回忆都成了奢侈。
而现在,记忆深处的身影就在眼前,也就一步之遥。
可是双手就像被施了定术,连伸手的都做不到。
怎么不敢了?他听到讥笑的声音。
你不是很想吗?不是拼了命都要回来的吗?怕什么呀?
给我闭嘴!原黎终于呛回去。
他深吸一口气,勾起一抹笑,维持着轻松的语气——尽管这一切颜子箴都看不到——“好久……”
“原黎。”
声色冷彻,不大的音量却如平地惊雷,他刚蓄起的盔甲土崩瓦解。
伴随声音的,是颜子箴蓦然高大又迫近的身形和炽热的怀抱,熟悉的、好闻的、夹着寒松、风沙和他也说不清的熏香气味瞬间充斥他身体所有感官,再没在其他任何地方闻到过的味道也不知有什么灵妙的魔力,好似手轻轻从头抚摸到尾,一下子抚顺所有毛发,又熏开了他的泪腺。
“你好狠的心。”他说,带着切齿的恨恨。
不是的……
原黎仿佛被勒得喘不过气,他艰难张口,没有发出任何声音,只有满嘴咸涩。
旷日弥久的拥抱击碎所有虚妄飘渺的借口,他咽下早就准备好的腹稿,不舍得再多骗他一句。
可是他也不愿重新把那些的伤痛血淋淋地剖开给他看——你看哪,不是我不想回是我回不来——去博取些同情和谅解,或者还有些毫无意义的惊悸不安。
所以他只能沉默,给不出半句解释。
他恨极了我吧。
原黎心想,如果只是这样,他至少还没那么难受,还可以心安理得一些。
可怀里的人为什么在颤抖啊……
肩膀……是不是shi了?
“你好狠的心,原黎……”他又重复喃喃,刚开始还带着怨怼,到最后只剩下悠长的哽咽。
大量异样的情绪突然充盈心口,原黎时而觉得空落落的,时而又觉得酸胀难受,他修炼瓶颈期也从未这么难受过,根本不知道如何处理。
他好像又没那么恨我……
原黎眨眨眼,感觉面上有冰凉滑过,眼前复又清明。他抬起终于有了知觉的手,从臂弯下环上怀里人的背,轻声说:
“我回来了。”
世事难料,他不知道凡间多少春秋转瞬即逝,虽然迟了这么多年,虽然发生了很多事……不管荆棘载途,他终于可以对他说,我回来了。山重水复,柳暗花明,他们终将重逢,没有比这更心满意足的事了,不是吗。
离别时雪满济苍山,而今春花烂漫,万物复苏,一切都是最好的开始。
别来无恙,颜子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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本以为是干柴遇烈火,久旱逢甘霖,应有春风吹野火的燎原之势。可事实是,两个人整整抱了一刻钟,也只是拥抱。
原黎有些想摸颜子箴的脸,看看他是不是真的哭了,被他偏头躲了。
颜子箴刚碰到白纱手被原黎抓住,也老实了。
除了拥抱,什么都显得逾矩。
可是心脏紧紧相贴的感觉太令人上瘾,跳动的心隔着肌肤在胸腔中共鸣,真真切切让他觉得原来自己真的活着,原来他们离得这么近,这都不是梦。
但站久了难免有些累,颜子箴抱着原黎坐下时,原黎顺势跨坐,双手扶上他的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