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红没能活下来。
在截肢后的那个晚上,她就安安静静地走了。没有哭,没有叫,连呼吸都几不可闻。她就那样安静地睡着,然后永远的睡了。
她看上去并不像是个死人,如同她的名字一样,她的小脸蛋红扑扑的还带着粉色,不知道是风吹的还是怎么,她的睫毛微微颤动着。
阿姑怎么也不能相信她是真的从这个世界上消失了。
她的睫毛动了好久好久,似是想要睁开眼睛,但是到了最后也没有再睁眼看一看。她就这样走了,走得仓仓促促,走得毫不留情。
阿姑完全无法接受。
本来不是都快好了吗?这么又这般急转直下。他感到了命运恶意的玩笑,他像是一颗不听话的、没有绳子牵着的球,被冥冥之中无形的手抛来抛去,他气愤,他狂怒,他无助,他想要反抗,但是不论冲着空气挥了多少拳,他的力量也落不到想落到的地方。
是因为自己的错误决定才害了她。他自责到无以复加。
他们现在的房子是很古旧的一个小四合院,带着个不大的院子坐落在人群杂乱的南城边缘。房子盖得很紧,小小的围了个圈,加上伙房一共三间,茅厕是共用的,在胡同外面,不大,但是他们刚好够住。
不是在野谷的时候了,没那么多时间能用来感伤。虽然刘平顺也很想留下来陪他,但是总不能坐吃山空,他劝了阿姑两天,然后在第三天的早上去了外面一趟。不能再这么呆下去了,他得找个活儿干。
以前他家那个状况,也没学了什么能用来糊口的手艺,唯一会的种地现在也没有地可种。他在街上转了一圈又一圈,觉得什么都不行。在饭店里当个帮厨吧,人家都爱找那种刚几岁的小孩儿,去挑着挑子卖开水吧,自己这初来乍到的,不被人家抱团儿掀了自己摊子都算是好的。
看来看去,什么活儿好像都有限制,可一定能干的活儿他又不想去干——好手好脚的大小伙子,总不能真去挑大粪倒夜香吧。要真干了这个,别说自己能不能接受,就说娘娘还能不能让自己上床,那都是个不用想就知道的问题。
这可不行。
他走来走去,身边与一会儿一辆一会儿一辆的黄包车擦肩而过,他看着那车,心下做了决定,转身走进了一辆包车行。
掌柜的很热情,但聊得他牙齿打颤。嗬,好家伙,原来这大玩意儿不是租的,这得买!
买就买吧,不买还能怎么着呢,总不能让娘娘还跟着自己一块儿挨饿吧。阿爷真是没说错,这镇上真是什么都要钱,连喝口水,找个地儿坐都要钱。
他交完钱,掂着自己怀里剩下的那几串铜板,真是,真是,唉。他拉着现在属于自己了的,半新不旧的一辆黄包车,望着太阳长长的叹了口气。
这也算是办完事儿了,回家,回家!
他看着这大东西,心中欢喜,一高兴就脚下生风,步子迈得又大又稳,跑得飞快,他心里急着往家去看看娘娘好好吃了饭没有,于是对于夹杂在风中吆喝着“拉洋车的停一停”的声音统统拒之不顾。
回家,回家去,他得让娘娘看看这东西,他得让娘娘坐坐这东西,他一定没坐过。
“阿姑,来吃饭了啊,你就吃点吧,人是铁饭是钢,怎么能不吃东西呢。不是想吃鸡蛋面吗,阿婆今天做的就是鸡蛋面!顺子早上特意嘱咐我上街买的鸡蛋呢,以前是没条件,现在有条件了你怎么倒是不吃了呢。”
“……唉,吃点东西吧,你也别太难过,别自责,这也不是你的错,这是她的命,那孩子无福享受啊。该看的咱也看了,该治的咱也治了,是她没挺过来……再说,一个小姑娘家的,没了也就没了,带着个孩子以后你们兄弟俩说亲事都不好说啊……”
许是年纪大了耳朵不好使,王阿婆说话声音总是很大,这不,还没等进院儿呢,刘平顺就听见了王阿婆的话。
这不火上浇油,净帮倒忙吗?刘平顺心想。他赶忙在院子里停好车,然后把碗接过来,让王阿婆自去屋里歇着。
“我来就行,不用收拾,不用收拾,一会儿吃了之后我们来弄就行,您快歇着去吧。”刘平顺看着王阿婆进了屋,然后轻轻敲响了他们的房门。
咚咚咚,咚咚咚。
“我能进来吗?”他的声音放的又轻又柔。
屋里没人答应。他又敲了一遍。还是没人答应。他丝毫不恼,继续气定神闲地敲了第三遍。
“别敲了别敲了,真是烦死了,给我进来!”
喊的中气十足。
“那我就进来啦?”刘平顺端着碗推门进来,一眼就看见了正躺在床上翘着脚看天花板的阿姑。他今早出门的时候,他就是这个样子,现在回来了,还是这个样子,好像这人这一上午都没动过。
“哪儿能不吃饭啊,前些日子饿成什么样子你忘啦?你不是想吃这个嘛,咱们来一口,就来一口,就当是尝个味儿。”刘平顺哄他。
阿姑扯过被子蒙住头,翻了个身用屁股对着他。
“不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