春风拂面,温柔得如同女子柔荑。此时正是踏青的好时节,城西道观游人络绎不绝,无论是求姻缘求子抑或祈求家人平安,总归是心有希望。
穿过一扇拱门,中间垂着翠色珠帘,在阳光映照下现出朦胧光影。
屋内若有若无的香味清幽雅致,与屋内黑发青年的气质格外融洽。
楚景策身着道袍,趁着午间无人前来问卦的空闲闭目养神。他本是蜀山弟子,按照师门规矩被派来青城道观当值三年,如今才来一年,却因着去年破获青州城蛇妖一案而名声大震,在观中备受尊崇。
四下无人,独有窗外几株翠竹被风吹得唰唰作响。
青年眉间一跳,沉声道:“别躲了,出来罢。”
门前传来轻响,楚景策睁开眼眸,却见珠帘后显出一个少年身影,不禁皱眉:“是你?”
这是他两个月来第三次见到面前的少年,第一次他似乎是陪人过来,似乎失手打碎了供奉三清神像的杯盏,楚景策才对他有了个模糊的印象。
第二次则是少年单独前来,却只跪在神像前良久,不知有何心事。
楚景策心中好奇,无意与道童宁远提了一嘴,对方却说这少年一月要来道观三四次,也不知为何。
青年暗暗记在心里,想他该是有难言之隐,便打定主意下次再撞见少年定要帮他一把,没想到这回倒是对方自己找上门来了。
少年有些惶恐地睁大眼睛,迟疑道:“楚道长认识我?”
楚景策声音温柔:“我听宁远说你这两个月常来道观,定是有心事。若是可以,不妨告知于我,我可帮你解决一二。”
少年垂下眼眸,肩头发颤,紧蹙的眉让他看起来格外惹人怜惜。
楚景策沉yin片刻,徐徐道:“若是实在不便,我也不会为难你,只希望你能将此事妥善解决,莫要再如此忧愁。”
少年猛地抬起头来,有些拘谨的咬着唇:“不是……不是这样的,楚道长,我……我愿意说。”
他犹豫片刻,终是将藏在心底的秘密说了出来:“兄长,兄长他要将我卖给……卖给人做娈宠。”
楚景策闻言一僵,漆黑的眼眸凝在少年身上。
一身月白绸缎长衫,腰间挂着一枚鸳鸯玉佩,脚下踩的是羊皮靴,怎么看也不该是穷苦人家出身。
被他这样瞧着,少年双颊浮现出一抹绯红,低声道:“楚道长是不是不信,这天底下哪会有这样的兄长。”
楚景策斩钉截铁:“我信。”
他自幼被师父收养,入蜀山修行,但绝非对人世一无所知。师父常带他行走江湖,期间楚景策见多了各种诡谲Yin谋,肮脏人性,道心却从未因此动摇。
少年似乎松了一口气:“我的母亲是家中妾室,地位卑贱,父亲在几年前已然辞世。去年兄长上京经商,亏空数千两,先前还能支撑一阵,如今……”
他的神情格外悲哀:“我明白家中情况,可为何偏要……将我卖给旁人,难道我与兄长这些年的情分都是一纸空谈么?”
少年所陈诉的故事与楚景策的猜想相差无几,他无声地叹了口气,继续问道:“他要将你卖给何人?”
一提到此人,少年脸上不免露出嫌恶的神情:“桓家二少爷。”
楚景策温和的目光骤然收紧,青州乃是商贸重地,有钱的商贾不少,可这桓家绝对是其中的异类。
以青楼赌坊起家,这些年靠着收购旁的铺子渐渐做大,桓老爷带着大儿子去了京城,便留下二儿子桓晔守着青州基业。
桓晔也是个无恶不作的少爷,光是妻妾就有十余人之众,坊间更是传闻他性情乖戾,不合心意的下人便随意砍去四肢。若是面前少年当真被卖给桓晔做娈宠,不知还能否活过今年。
思及此,向来计谋百出的楚道长也犯了难。
买卖人口本是重罪,只是少年丧父,兄长便是家中当权者,他完全可以说成是少年自愿嫁进桓家,官府只怕也不会过多干涉。如此一来,要想帮少年逃脱困境便是难上加难。
见他脸上的犹豫,少年不禁惨笑道:“楚道长,我知道这件事情无人能够帮我,你能信我已是难得,我不会再想其他。”
楚景策迎上少年的目光,心中一软,暗暗下定决心定要帮他脱离苦海,遂又问道:“你兄长既已下定决心,那他可让桓晔知晓了?”
少年轻咬红唇,深吸一口气:“自然是知晓的,父亲生前便与桓家有所来往,那桓家少爷从前更是多番想让我……幸而当时父亲在世,从未答应过。”
楚景策晦涩难辨的目光落在少年身上,他感觉到自己的声音仿佛也开始颤抖:“那还有几日?”
少年低声道:“最多五日,桓晔便会上门将我接走。”
接下来便是良久的沉默,楚景策甚至发现少年的脸上甚至因为紧张而冒出细汗。
“兄长知道我不愿意,生怕我离家出走,就连我出门也必须派人在外面跟着。我实在是无处可去,才想着来道观……”少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