巫山淮脚下大约勾住了什么机关,用力一踏,我背后那面墙竟然缓慢翻转过来,我抬头一望,只觉得浑身的血ye一瞬间凝固了。
我师父就在那里。
他被钉在墙上。
一把剑就插在他腹部那道伤口处,前后扎了个透,狠狠插进墙里,把他整个人吊了起来。师父低垂着头,手和脚都悬空,坠着重重的铁索,血ye从他的胸腹一直往下淌,染红满墙,蜿蜒一地,还在顺着他的脚尖滴滴答答往下落。
我喉咙里发不出声音,想要扑过去,但使不上力气,于是像个扭曲的虫,在地上奋力地爬。我没有意识到,眼泪已经决堤而出,我努力伸出手,师父就在我眼前,但我感觉他离我那么远,不等我碰到他,就要破碎了。
巫山淮上前一步,扬手便抽出那柄剑来,师父立刻如同雨打落叶,无知无觉摔在血泊里。我趴跪在地上,伸出手颤抖地拨开他的头发,沾着血的手染脏他苍白到像死去了的面容,又被我滴落的泪水晕开。
“小土狗,别哭了。他又没死。”巫山淮在一旁不咸不淡地说。
我身上没有武器,也没有力气,我用尽全力也只堪堪扑在巫山淮的小腿上,又捶又咬,只能给他的皮肤上留下些破了皮的红痕。
“你为什么……”我说不出完整的话。
巫山淮轻轻一抬腿就把我踢翻,皱着眉说:“再胡闹,下一个就是你。”
我倒在师父身边,看见师父睫毛微颤,他好像用了很久才微微睁开眼睛,眼神涣散,并不聚焦,我看到他嘴唇动了动,像要说话,可稍微一动就从唇边溢出一股血。
巫山淮依旧迎风站立,他远眺南央成,朝一处指过去,那里轰然升起一大团黑烟,袅袅地往天边蒸腾,巫山淮侧耳倾听,如同设身处地听到金戈相接、哀嚎遍野。他睁大了眼睛,整个神态洋溢出端庄的虔诚与无边的喜悦。
“看啊。”巫山淮走过来,一把钳住师父的脖子,把他整个人提了起来。“檀清月,你快看啊,你快想想你要怎么去救他们?”
师父无力挣扎,我听到他痛苦的低喘和血ye滴落的声音。
“你为什么还要下山?为什么还要回来?”巫山淮愈发疯狂,“你妨碍我一次,还要妨碍我第二次吗?就为了这个腐烂流脓的人间?”
巫山淮轻蔑地笑了笑,手上一松,把师父甩在地上。
“你是个大圣人,我不是。我从出生的一刻,就注定要和人世间一同毁灭。今日毁一城,明日毁一国,辛苦Cao劳,定得硕果。”
我咬牙看着巫山淮,他的神态恣睢激昂,仿佛唯有毁灭,才牵得动他的心。高处寒风鼓动他的衣袂翩飞,乱发飘扬,他兴到此处,撕下一块衣角卷成条为笔,蘸取地上横流的鲜血为墨,大笔一挥,往墙上书写成一首诗。
借我一壶酒,邀我上青天。
山海风光,日月星汉,全不在人间。
人间喜乐无所有,怨念苦恶,血rou维艰,不如归去做神仙。
古今多少事,都付土中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