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眨巴眨巴眼睛看着师父,愣了一会然后去探他的额头。果然还是烫的,根据前车之鉴,师父很有可能已经说糊涂话了。
师父皱着眉偏头躲开,想要生气大约也没什么力气,叹了一口气和我分析道:“只有巫山淮找你,没有你找巫山淮的份,眼下你若是贸然出头,一定会陷入两大门派纠纷之正中央。”
“那我就这般引他出来。”我看着师父,眼神坚定。
没管他拉我,我扭头就往外跑想要看看衙门口此时情况如何。我刚踏出茶室的门,就撞见街上乌泱乌泱走过一大群人,他们往街上抛撒传单,我定睛一看,那纸上大约画出了我的样貌身型。暗香谷和长山宗的人竟然一齐通缉我了。
我冷汗一下子冒出来了,飞似的关上门,转身往屋里扑,语无lun次道:“被通缉了,我被通缉了!那两拨人都在找我。”
师父的表情倒一点不意外,他只朝我伸出一只手:“扶我起来。”
我懵懵地去扶,他的身子骨软得像泥,我一拉就贴着我滑了下去,我听到他在我耳边发出一声短促又微小的痛哼,带着发烫的呼吸往我耳朵上扑。我只得又手忙脚乱把他架起来,他身上那股幽幽的香味钻进我的鼻子,教我脸面十分地发热。
“笨手笨脚。”师父斜睨我一眼,扶着墙慢慢往前走。
不知道祝红秋从哪里找的这间屋子,是一家小型茶室,许是因为过年所以没在开业。门口有柜台,再往里走是客人喝茶闲坐的包厢,最后头掀开隔帘是个小温泉,师父四处看了看,先去柜台弄了笔墨纸,又转回温泉间翻墙倒柜掏出好些杂物,然后都拖回包厢,背着我不知道在捣鼓什么东西,好一会才转过身来。
“普洱,换上这衣服。”师父往我脸上一扔。
我一看,是店里给客人备换的里衣,和师父身上的那一套一样。
“这怎么能穿出门?”
“你衣服也下过水,换了罢。”师父说。我心想我的衣服早被我体温烘干了,但通缉图上的确画了我的着装,确实该换。
“这衣服好紧。”我一边脱穿一边嘟囔,“这边有点系不上。”
“怎么会,我给你弄。”师父随手摸过来,胡乱拉扯几下。
他发现确实系不上的时候动作顿住了,神色有些僵硬。一套里衣,勒住我的前胸后背和膀子,鼓鼓囊囊系不上绳,在师父身上松松垮垮,凑过来的时候我甚至瞟到他领子里面若隐若现的胸口。
“咳!”我转头清嗓子,有点暗爽。
“不长头脑只长个头的小崽子。”师父咬牙道,手上使劲一勒,死死打了个结。然后捏住我的下巴扭正,举起蘸了墨的大毛笔,就要往我脸上画。
“师父这是做甚么!”我大惊。
师父的脸凑得太近了,他一双眼睛紧紧盯着我,灼热的鼻息扑在我脸上,泛白的嘴唇紧紧抿着,还能看见唇边未净的血渍,半截手腕白玉一样,在我头上晃啊晃,晃得我直接说不出话,乖乖任他动作。
“易容术。巫山淮的绝技,同行那几年我见了些皮毛。”师父描画完,又离远了端详,“此人最擅加工材料,制药制毒、易容换脸,皆非他人能及。”
我突然有一个猜想:“摆摊的时候见的那个大叔该不会是巫山淮扮的吧?那伊荞会不会也是他扮的?暗香谷那群弟子里有没有他?该不会到处都是他吧?”
师父啧了一声,懒得理我。
他不仅用笔墨画画,还往我嘴里塞了好些纸,又从后厨翻来些面粉和锅底灰,融了些蜡,乒乒乓乓全招呼在我脸上,又剪了好些头发,用面糊黏在脸上,最后把我的头发全束起来,大刀阔斧揉乱。待到终于结束,我壮着胆子往铜镜里一照,面阔口方,皮若锅底,络腮黑髯,形貌峥嵘,活脱脱一介莽夫。
我一口气差点提不上来。
“你怎么不化?”我质问师父。
师父挑挑眉:“通缉令上又没画我的像。当年我在武林不过名字稍微响些,世人只知道我又厉害又英俊,但真正见过我面的人其实不多,所以才一直都不怕被认出来。”
“我真是服……”我咬牙切齿,“你就不怕这回门派里遣出了些见过你面的元老?而且我们只穿着里衣,怎么看怎么奇怪吧?”
师父没理我,低头捂着心口咳了几声,我不知他几分是真几分是演,不过确是一下子语气软了:“罢了罢了,我再去找找有没有能用得上的东西,师父你好好歇着,别再走动了。”
倒的确有。
后厨里除了炒茶做点心的器具,我还在角落找到一坨卷起来的衣服,脏兮兮的,大约是做工时穿的,正适合我。我又在温泉旁边的木架子最顶上发现一个衣篓子,大约是客人留下的,我也顺手拿下来。
幸也不幸,整个茶室就找出两件衣服,正好一人一件。但是……
“我找到衣服了。”我凯旋朝师父报信。
师父接过我的东西展开一看,脸色慢慢僵住。最后这件衣服,竟是一条女子穿的罗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