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们大靖,要说最出色的男子,左不过两位。”
“一位呐,如中秋夜天上一轮皎皎明月,我们熟悉的大理寺少卿禹落霜,禹家的如玉公子!”
“另一位呢?定远大将军钟祢,可真如大漠长河落日,是熔金一般的铁男儿,虽身上流有异族血统,可却是大靖的武神呐!”说书先生啜饮一口香茶,“不久之前的敦煌之战少不了其汗马功劳,胡马从此不敢度Yin山!钟祢大将军一表人才,那气质,嘿!像雪中青松,光是站在那就让豺狼虎豹五体投地大气不敢喘一口,面貌则更不用提,高鼻深目,眼珠子跟琉璃打的一样泛着流光…”
先生刚喘了口气端起茶杯,却那串堂的伙计高喊一声,面色不稳,手里上好的瓷杯“啪”的一声落了地。
那伙计喊的是:“定远将军叛国罪证确凿,将于明日午时问斩。”
与此同时,一马车停在镇抚司狱大门口,一个随侍赶忙跪趴在地,另一个正要上前掀开那轿帘,一只骨节分明的手就已经扯开了那块布,豹头皂靴踩在人背上下了车,正对着早已候在此处的掌印太监,太监行礼道。
“都准备好了,禹小侯爷。”太监笑的满脸堆rou,“按您的吩咐,已经换成了今日赴死的死刑犯,且赏他一日活头。”
禹熳点点头,被轻轻拍了肩膀,禹落霜从轿子里探出头来,指指诏狱那Yin森森的大门,温润如玉的面容看起来如沐春风,侧首笑道。
“先别急,你我下去趁着便利动些手段,否则阿祢怕不是转眼就要一溜烟跑的无影无踪。”
癸卯年秋,定远大将军伏诛于菜市口,未及弱冠之年却流星子一般匆匆陨落,众人叹惋之余,也不禁怵于圣心难测。
同年立冬,禹家庶长子禹落霜娶妻,其妻年方二八,生的容貌昳丽,大家闺秀,却是腿脚不便,长居深宅之中,自二人新婚那日起再无人见过。
香炉里袅袅娉娉燃着轻烟,云雾缥缈如九重天上一处仙境,红绡帐暖,再往里去便听到一声酥到骨头里的哭喘。
钟祢挣脱了手上的麻绳挣扎着起身,手腕脚踝处狰狞青红痕横陈在栗色皮肤上,眼睛上盖了块红布洇出一块泪渍还未来得及拿掉,被禹落霜制住拿了碗和勺盛处一口黏糊糊的深红色药糊,哄着他往那半张的小口中塞。
“阿祢,听话,喝点药。”
“唔…呸!”他把禹落霜好不容易喂进去的一点药全吐出来,再次拿手一挥打掉了禹落霜手里的碗,断断续续骂道,“滚…滚!你喂多少、我吐多少…”
碗落在地上“砰”的发出清脆的声响,上好的瓷碎成可怜的几瓣,禹落霜嘴上的笑顿了顿,原来端碗的手指虚虚握了握。
“这可是父亲托圣上寻到的苗医给阿祢特地配的,药材可是价值千金,西域来的藏红花可是大补,吐了可怎好……”禹落霜面露不忍,却是轻轻蹭过他留着药沫的嘴角。
“也罢,也罢。”他朝外间一喊,“把锅抬过来。”
钟祢略微得意的面容凝滞住了,他听见重物落地的声音,禹落霜扯开他眼睛上半挂的红布,于是钟祢得以看到床头那口足有半人高的黄铜虎头锅,炉里还生着火,药汁咕噜噜的冒着热气,屋子里都翻腾着令人作呕的萎靡花香味。
“小碗里的不想喝,阿祢可得把大锅里的全咽下去,一滴都不剩。”
“喝…喝不完…”
“怎么喝不完?”禹落霜嗤笑,“战场上以一当百的气概哪儿去了?没关系,慢慢来,什么时候喝完了,什么时候下床。”
钟祢盯着那口大锅如五雷轰顶,脑子里一贯的发懵:这得多少?会有几斤?一口一口喝得喝到什么时候?下床?吃喝拉撒也得在床上…?
这时禹熳撩了帘子进来,走到床边看到钟祢空白的脸忍不住爱怜的俯身亲吻一番,钟祢反应过来,抓住禹熳衣角:“禹熳,我不喝,我喝不完,你知道的我最讨厌这些药汤--”
“前辈。”禹熳平静道,安抚般的顺着他的后背,“我知道,以前行军受了寒气,你连姜汤也不肯喝,说是要硬抗,其实是受不了冲鼻的辣味。”
禹熳捏捏钟祢的耳垂笑道,“但是,前辈看起来老练,那多出来的xue可是稚嫩的很啊,不好好养养,把药都喝掉怎么经得住折腾呢?”
原来这也是个帮凶,钟祢而后恼羞成怒,推开禹熳禹落霜从床边连滚带爬的拖着腿想要下床--处刑那天两个人到诏狱亲自挑断了他的脚筋,常年藏在皮靴下的脚面上狰狞的伤口才堪堪结痂,又被他的动作撕裂开来。
“看看,怎么这么不小心?”禹落霜拖起他的脚握紧他的脚踝防止他挣扎踹到自己身上来,禹熳搀着他的腋窝一提,钟祢好不容易爬出的一段路程又到了起点。
“疯子,放开我!”钟祢开始自暴自弃,“把我圈在这里与我蝇营狗苟,还不如他妈的让我死在塞外那鸟不拉屎的地方!我奔波劳碌到头来落得个众叛亲离不得善终的下场,我他妈图什么啊?”
“不得善终?”禹落霜嗤笑,“父亲听到了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