宣拍开他手握在掌心,犹揽着紫云,顺势亲了过去。紫云同他拥吻花丛边,许久才松开唇道:「唔,还是你重些。」
久宣奇道:「我又哪里重了?」紫云道:「你较官位,稍微重了那麽一些些。」久宣翻了个白眼,嗔他胡言乱语,又道:「你若想我,晚些去西楼寻我就是。如不见我,房中等我一阵。」紫云却道:「好不要脸,谁想你了?」久宣道:「不想就不要来,也不稀罕你。」
话虽如此,两人却又黏黏腻腻亲了会儿,才分道扬镳。紫云回到窈斋,就听萨其度扬声大笑,不知在说甚麽,遂问之。萨其度道:「今人多爱新戏,难得寒川竟爱仲明,可谓知音也。」寒川道:「当世周王也喜戏曲,其剧亦多循北风,同仲明戏略有相似。」萨其度摇首道:「周王皇亲国戚,却写得风花雪月事,其言必虚,我不爱看。」
寒川轻笑,与几人聊起戏文来,说起方才琰璘、珋璘所唱,就听梓甜问道:「从前不曾看过《娇红记》,申生、娇娘二人後来如何?申生高中与否?」寒川答道:「中是中了,然王娇娘红颜命薄,其父迫其另嫁他人,娇娘不肯,一命呜呼,以香魂梦会情郎。申生知後,终也殉其情而逝。」
紫云一愕,欷歔叹道:「也是应了申生心性。」
寒川又道:「《娇红记》结局悲怆,前面却艳得很,二人偷情幽会、私定终身,教婢女瞧去了,申生还出言调戏哩。」梓甜拍案笑道:「这申生也是个风流子!」
一旁丘梧不作言语,此时忽答话道:「确是风流子也,哪想最终竟也为情而终?」
梓甜见他开口讲话,当下又看得目不转睛,寒川推了推丘梧道:「煞风景!」丘梧忙低下头去,不敢多话,倒逗得众人一笑。萨其度还待打趣丘梧,寒川先着他入屋内取把折扇来,朝萨其度道:「萨大人既为寒川而来,寒川自该先献一曲,以谢君心。」遂执扇起身,清唱一曲。
寒川此人才艺极高,唱功、身段自无可挑剔,也精扇子功,更甚青衣。只见他一手双指捏柄、一手单指勾骨,徐徐展扇,细细摇之,又忽腕间一抖、翻手一抛,巧妙接在面前,一副风流子模样好生灵动,却不是唱得申生词,而是唱了段贾仲明《金安寿》。此剧有一纨绔子弟,乃仙家金童下凡转世,由寒川唱来,可谓惟妙惟肖。
才唱罢一曲,萨其度正连声叫好,就见两人走入院中,各是黄哥儿与橙哥儿,奉几个怀炉来,又有温茶,其後一人抱琵琶跟着,寒川抬眼望去,竟是程溱。
原来久宣思来想去,拿不定主意,索性回主楼翠玉屏处,惟有珅璘、程溱、可星等五人无事,想起早晨撞破之事,不作他想,就命黄哥儿去唤程溱。寒川见得程溱,心底更愉悦几分,偷瞄他几眼,却见程溱一贯漠然不理不睬,将琵琶交予丘梧,自顾敬酒。毕了,才接回怀中,就被梓甜拉着坐下。
如是程溱弹拨、寒川唱曲,惬意得很,只是紫云心系久宣,早前暗处偷吻,就将他魂儿勾得满园乱飞。此时见萨其度小酒下肚,赏曲赏人不亦乐乎,便与梓甜低语几句,悄悄然溜走了。
眼下时分尚早,紫云只道久宣尚在楼中忙碌,故慢慢悠悠踱步缓行,到中庭池边,瞥见水中一抹金黄,正是香娘养的那招财鲤。白日不常留意,此时映於月光之下,倒显得熠熠生辉,遂蹲下逗了会儿。紫云见他长须破波,甚是俏丽,忍不住伸手抚弄,哪知莲生性凶,张口扑来,险些咬在紫云腕上,吓得他连忙起身跑了。沿廊走到西楼,却见久宣房中有灯,不禁一愕,门外踌躇片刻,就听里头久宣唤道:「谁人在外?」
平日久宣至少待戌时之後,方回房歇息,只因香娘知他挨了板子,便亲自去楼中待客,着他休养一夜。紫云不知,轻轻应他一声,又听身後隐约欢声浪语,转头看去,文染、玉安四扇房门紧闭,不知是哪间来了缠头,正流连趣乡。再回过头来,久宣已前来应门,正立门後淡笑不语。
却说久宣歇了会儿,已换下新衣,挂在床边衣架桁木处,又拿尹师傅药酒揉过,此时身上淡淡药气。紫云嗅得,不待他请,自顾推着久宣走入屋内,问道:「久宣,你今儿究竟哪里不痛快了?怎还用上了药?可要紧否?」
久宣心烦气闷腰酸屁股疼,连舌尖也遭自个儿咬了一口,本想着,紫云今夜不来也罢。谁知仍是见他过来,又听他语气担忧不已,心下一暖,却故意板起脸道:「哪里都不痛快,云卿且回府去罢,休要惹我。小心我不舒坦,教你吃不了兜着走。」
换作旧时,紫云是不肯搭理的,可相识一年,已熟知久宣性子,自也宽容许多,仰着头、叉着腰,挑眉笑道:「是谁惹了蓝大老板?甚麽委屈,说与大大听来,大大哄你。」
久宣听得不禁失笑,拧了紫云一把,着他闭嘴掩上房门。欲知李侍郎如何扭转乾坤化其郁霾、窈斋众人今夜又将何从,且听下回分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