黎姜没取那十万块钱,他只取出了自己的那些零头,三千二百一十六块三毛五,就算顺利找到工作领到第一个月的工资也得用这些钱起码先撑一个多月。他必须Jing打细算。
出院第一个晚上他是在网吧包夜度过的,最便宜的普通机型,最便宜的时间段,他通宵投了十几份简历出去,然后窝在椅子上小睡了一会儿,赶在早晨七点出了网吧。
正是早点出摊的高峰,临街的大路上不让摆摊,都是些整洁的门面,黎姜摸了摸口袋里的钱包,最终转身七绕八绕拐进了纵横交错的背街小巷。这里是尚待拆除的城中村,除了没有干净的环境剩下的什么都有。
他买了俩包子,想要香菇青菜的,老板说没有,素的就只有白菜粉条。
在这一刻他忽然就想到了某个人。上一次吃到香菇青菜的包子还是在那个人那里。
“好,那就白菜的吧。”黎姜笑了笑好脾气地说。
咬了两口才发现,其实是带褶的馒头,里面不小心揉进去了蚕豆大小的馅儿。但他依然吃得很满足。Jing神病院的伙食好是好,就是营养配餐没得选。
自由真是好。想吃地沟油就吃地沟油。
“姜儿,你想吃什么?我去买早餐。”
“姜儿你中午吃什么?我叫外卖。”
“姜儿,你来看看菜单,有你晚上想吃的菜吗?”
这算是点菜自由吗?在那段日子里。吃菜也是自由的,某个人总是把菜全都推到自己面前,看哪盘菜不受欢迎他才下筷子吃,打扫剩饭也是他逃不过的命运。
这样想起来,自己好像比某个人还自由一些。
可明明那是一段最禁锢的日子,先是身体,后是灵魂。
黎姜抬起头拍了拍胸口,咽下了噎在嗓子眼儿里的那口包子皮儿,他实在太饿了,总共四口吞下了两个包子。
早晨七点半,没见到什么朝阳旭日,小雨还在淅淅沥沥下着,黎姜一抬头就淋shi了脸颊,雨水顺着鬓角向下流,钻进了衣领,黎姜一哆嗦。
早春三月的天气,却还是冬天一样的温度。这让他又想到了四个半月之前,那会儿刚入冬,差不多也是这样的冷热。一切好像都被完美缝合上了,而中间的那一段至冷的时光,深冬,似乎从他生命中被切割掉了。他在一个巨大的罩子中度过的时光,没有见到过日月流转。
最便宜的住宿也是三十块钱一晚上。没窗户,说白了就是个大屋子用三合板隔成了五六个能容纳一个单人床一张桌子的小房间。把头带窗户的四十一晚上。
“没窗户挺好,睡得好。“ 黎姜对着不知道哪里口音的干瘦的老板点了点头。于是他就得到了两个三合板之间的那个空间。
房间里面一股霉味儿,关上门就黑得像是瞎了眼。周遭的声音却异常清晰,打嗝放屁从四面八方传来。隔壁的人翻个身膝盖撞在了隔断上这屋子就会晃三晃。
“厕所在楼下,洗澡的话每个人就是一水箱的水,用完了就完了。要再加也行,一箱十块。你要是出门我们也可以看管行李,两块钱一个小时。“ 老板打量着黎姜,从穿着看实在不像个住这种地方的人。
路眠雨的那件羽绒服又长又厚实,属于那种不需要看牌子就一眼能瞧出质量的。那个随身的大包更是招摇,做工Jing细构造复杂到像是用人民币缝制的。
“都是朋友接济的。“ 黎姜笑了笑解释说。
从昨天中午出院到现在,他的双脚就没有离地过。网吧过夜都是坐着。黎姜没脱外套,就裹着那件羽绒服躺到了床上,包枕在脑袋下面,把自己彻底和chaoshiYin冷的床板被褥隔开。
他原本只想水平于地面让双腿放松一会儿,没想到半分钟不到就睡了过去。
周遭的咳嗽、嗦粉、打电话、看片儿等各种声音混合在一起忽然就有了强效催眠作用,黎姜做了很多五彩缤纷的梦。
再次睁开眼睛的时候他竟然迷糊了几秒,想不起来自己这是在哪儿在干啥。睡得太实在了,这样的睡眠质量在黎姜的记忆中实在是屈指可数。
他掏出手机看了一眼时间。已经是中午一点了。
除了显示的时间,手机屏幕干干净净。没有人联系他,他也没有谁可以联系。就连这手机,都是某个随着那段时光被一同从他生命中切割掉的人留下的。
黎姜只记得自己的手机丢了,具体哪天丢的为了什么丢的也不重要了,反正后来某人就给了自己这个手机,里面只存了一个电话号码。
那个号码的主人原本就是他的全世界,现在看,那也还是一个世界,一个时空相隔的世界。
一个回忆起来那么虚幻的过往,摸上去却的的确确真实存在过。手机、衣服、包、钱,钥匙,其实里里外外上上下下,好像没有一样东西不是从那段时光中带出来的。
唯一不一样的,只是心境而已。
黎姜打量着自己的浑身上下,忽然觉得自己像是个一被某人标记了的Omega。这念头蹦出来的一刹那黎姜差点没被自己的口水呛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