汤姆.布里诺的葬礼轰轰荡荡,有头有脸的黑帮头目全都去了布里诺的老宅悼念老汤姆,抬棺人则是老汤姆的亲信与独子弗兰克,大家全都来自一个家乡,所以布里诺家族发展至今日,虽然偶尔冒出几个无伤大雅的叛徒,依然团结得如一根拧紧的麻绳,其中不止是单纯的忠诚,夹杂着更多血浓于水的乡情,这是布里诺在A国的立足之本。
男人结结实实地用肩膀顶起古朴沉重的棺材,老汤姆的亲信早已不是青壮之年,难免吃力,但仍然步伐平稳,神情肃穆,这就是他们能在布里诺家族混到如今这地位的原因。
但只有弗兰克是最稳当的,老骨头都将目光放在弗兰克身上,弗兰克脊梁像松柏一样挺拔,他们心里清楚,弗兰克血气方刚,比他们年轻,比他们强壮,这里要更新换代了。
去往墓地之时,阵仗才彻底显摆出来,黑车排成长列过街,记者之前没一个能混进布里诺的老宅,现在自然得挤破头追赶车队,只期望自己拍到几张有价值的照片做头条。
简月白就混在这些看热闹的人群里,再一次回到F城,这个生活了两年多的城市,简月白满心惆怅,他跟以前的朋友基本上都断了联系,自己惹上一群黑帮少爷,他还哪敢祸害这些清白的学生,黑跟黑的混,白跟白的混。
至于现在么,黑的也不跟他混了。
以前简月白来这,是布里诺热情招待的贵宾,而如今他戴着口罩和鸭舌帽,像个小偷,连老宅的大门也不能进去,跟一群记者和警局探员拦在铁栅栏之外,布里诺的打手在四周把守着,不管记者怎么努力去探他们的口风,也套不出一句有用的话。
简月白细白的手指抓着栏杆,跟漆黑的栏杆对比鲜明,他望着里面,通往老宅的道路上不停有人来来往往,都是他不认识的,除了布里诺的合作伙伴,所有黑帮头目都云集在这,当然鱼龙混杂。
简月白跟身边唉声叹气的记者一样,没看到任何有价值的东西,他不知道弗兰克怎么样,也不知道弗兰克的爸爸遗容怎么样,有没有很安详,简月白有点怨念,怨念弗兰克竟然瞒了他这么久,恐怕电视上一出现布里诺家族的新闻,弗兰克就立刻给他按走,简月白一个外国人来求学,根本不知道F城的底细,也不爱关注跟学习无关的东西,弗兰克拿准了简月白的性格瞒天过海。
简月白现在看着这熟悉的老宅里全是黑帮,记者正在旁边无聊地聊着天,把这些黑帮逐一介绍个遍,简月白一边听着,一边握紧了铁栅栏,心脏下坠,他以前以为自己是老宅里的人,想不到原来从来都是个局外人。
大门拉开,送葬的车队出来了,记者一涌而上,咔嚓咔嚓对着每一辆车的车窗去拍,简月白不擅长跟别人挤,他连商场打折促销都没挤赢过,可是又想看看车里有没有弗兰克,于是在人群里,就像个海浪里摇摇欲坠的小舟,随时都要翻,简月白不知道哪里来的潜能力,硬是凭借身形小钻进前排去了,隔着混黑的车窗玻璃,他一下子就看见弗兰克模糊的侧影。
简月白感觉失聪,只有视觉还存在,弗兰克成了完全陌生的男人,他身上的少年气全都消散了,和克里斯蒂一样梳着大背头,打领带穿西装,脸上连一丁点表情都没有,让人看见他就生怵。
车很快开走,简月白的眼神还黏在那辆载着弗兰克的车屁股上,他心揪成一个疙瘩,以前弗兰克难受了就会跟他抱怨两句,现在做黑帮头领,因为年龄小难以服众,想要驯服父亲的老跟班,他一点软弱都不能展示,简月白不懂男人的哲学,他只知道丧父是撕心裂肺的事,弗兰克连一点悲痛都不想表露,弗兰克找谁去倾诉呢?
参加葬礼的都是成双入对,大家都娶了老婆,有老婆安慰,只有弗兰克孤零零的,简月白那股抓心挠肝的感觉又爬上来,后悔没有留在弗兰克身边,他什么都会为弗兰克做,不管是听弗兰克跟他倾诉也好,还是抱着弗兰克一起流眼泪也好,还是用rou体安抚弗兰克也好,现在他只能盯着车屁股驶出他的视线,什么也做不了了。
等布里诺的老首领下了葬,大家回到老宅,开办宴会,弗兰克去了自己的会议室,这之前是属于父亲的,现在从房子到权力,全部都属于他了。
会议室陆续进来两人,他们今日同样来参加葬礼,是弗兰克的客人。
克里斯蒂,李琮。
跟班关上厚重的门,会议室只留三人,这三人终将代表三个黑帮的未来。
克里斯蒂幸灾乐祸:“你的手下不尊重你,你打算怎么管住黑帮呢。”
弗兰克不急不缓道:“我维持住了父亲的政界关系,这点比驯服几个老部下,合作几门生意重要得多。”
李琮赞赏:“有这种筹码在手里,就算不服也会听你的话。”
毕竟政治是一把枪,赚再多钱,也得被政治凌驾在脑门上。
三人聚在会议室不是聊家常,他们虽然一起分享过简月白,但绝对不是朋友关系,因为想把损失降到最低,利益抬到最高,所以才达成这种微妙的平衡,一旦死一个,另外两位就要哈哈大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