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恕停下车子看了下窗外,才发现自己停在了纪岂然上班的医院门口。
他愣愣地看了会儿方向盘,给纪岂然打了个电话。没人接。
林恕掉转车头离开。
他漫无目的地开车,不知道自己该去哪里、想去哪里。他有很多可去的地方,除了常住的那幢别墅,他还有好几所房子的钥匙。但他突然觉得自己又没有家了。他没有地方可以去。
下班高峰期。路上车子很多。林恕一时失神,在一个岔路口差点和一辆白色的本田相撞。
踩下刹车前的那一刻,他脑子里闪过了一个可笑的念头:不知道被车子撞飞是什么感觉。
白色本田里的男人拉下车窗一脸愤怒地探出头来:“你怎么开车的?”
其实就算真的撞了车,事故责任也不全在林恕,是对方转弯太急。
林恕不耐烦地看过去,白色本田的副驾驶座上坐着一个身着校服的小孩。是因为担心旁边的孩子,才会那么紧张和愤怒吧。
林恕清醒了一下。他不能因为自己没了家就也让别的孩子没有家。
他抱歉地冲白色本田的车主点了下头,示意对方先走。
林恕停在一个看起来有了些年头的别墅小区。
进了小区大门,径直向里走,在第三个转弯处左转,面前那栋五层的小楼就是他小时候住过的房子,他的父母在这里结婚,他在这里出生,这是曾是他的家。
林恕很多年没有回来过这里了。已经想不起很多房间的布局,却还清楚记得三楼浴室地板的颜色。
当年母亲在那个浴室自杀。事后他一直惊恐不断,每到半夜哭着醒来。林世中便让他和林宽一起搬进了他现在常住的市郊的房子。
后来母亲住进Jing神病院。这里就彻底空掉了。
几年前他听林宽说,林世中一直没有出售这套房子,也从未转租,而是让它空着,派人定期打扫。
当时林恕一脸鄙夷。何必呢?自己亲手毁掉的东西,何必再惺惺作态地保存着它的遗迹?
后来,林恕知道了,世界上是有这么一类人的。他们无法享受已经拥有的东西,因为拥有是无趣的,只有获得才有趣。他们是多巴胺的奴隶,必须不停地去获得,得到后又迅速觉得厌倦、担心自己被禁锢其中。世上只有两样东西能进入他的心灵:尚未得到的和已经失去的。前者可以激发他的激情,后者让他辗转反侧念念不忘不懂为何会失去。
可谁又该是他招之即来挥之即去的玩偶?这样的人不配得到幸福,不配拥有第二次机会,也不配获得原谅。
林恕没有进入小区。他沿着小区门口的大路向南走了一段,拐进了一条小路。
这条路通往河边。
河是本市那条着名河流的一个小支流。河面只有几米宽,河水也不够清澈。河两岸有很多高大的树木,沿着成行的树修了一条便于行走的步行道,道路掩映在Yin翳的树影里。晚饭后或在没有烈日的闲暇时刻,缓步而行于这条小路,听着水声和风吹动树叶的沙沙声,清凉又舒适。
林恕从尚不记事起便多次走过这条小路。被妈妈抱着、用小车推着,后来被家人领着、和哥哥打闹追逐着。
他走到河边。小河和他记忆中的不太一样了。河面比记忆里的还要窄一些,河水倒是比想象中清澈许多。可能是为了安全,岸边装上了偏高的栏杆。步行道应该是重新铺设不久,路面很新,花砖的颜色还很鲜艳。
天色黑下来,附近吃过晚饭的人陆续向这里走来。有年轻的情侣,但多数都是领着孩子出来的大人。
林恕在远离步道的一个石凳上坐下。他知道这是毫无意义的停留。这里早就没有他的家人,他也早已不再是当年那个孩子。即使回到这里,也永远都找不回当年那个在后面笑着唤他“宝宝,慢一点,等等妈妈”的女人了。他24岁了,他可以一个人生活在这个世界上。他马上就要没有妈妈了,他必须习惯一个人生活在这个世界。
但他觉得累,累得不知如何是好。他只是坐一下,坐一下便走。
“林恕!”
林恕恍惚听到有人叫他的名字。像是从很远的地方传来。他愣了一下,意识缓慢回笼,他想起没有人知道他来了这里。肯定是听错了。他没有回头。
“林恕。”是有人叫他,是纪岂然的声音。
林恕猛地回过头。
可能是为了营造夜游的效果,河岸的路灯选用了亮度很低、光线很柔的灯泡。昏黄的光亮影影绰绰,只能照见很小的一片范围。隔了一段距离便看不清楚旁边人的脸。
纪岂然从暗淡的光线里一步步向他走近。
林恕看不清楚他的脸,心里却对那张脸了如指掌。上面出现过的每一个表情、脸上的每一处细小的纹路他都有清晰的画面。
纪岂然走到林恕面前。
他的脸变得清晰。
这次林恕不仅用心,还用眼睛看清了他。纪岂然前额的头发有些凌乱。衣服的领子有点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