尼尔在黑暗中奔跑。
或许是因为先前肾上腺素暴涨的后遗症,他现在感觉有点晕乎乎的,脚下也有点飘,更奇怪的是,这个在他印象中只有五分钟步行距离就能抵达出口的走廊似乎长得没有尽头。
接着他发现这并不是什么肾上腺素的后遗症,出口的那扇门确实是离他越来越遥远了,而且随着他踏出的每一步,他周围的光线便会暗上一分。
黑暗中有什么在翻涌。
不知道是风声还是别的什么虫肢摩擦的声响从浓雾一般的黑暗中传出,像是有无数只黑暗的手掌正在试图将他抓住,尼尔努力地忽略心中那股仿佛随时要被黑暗吞噬的不安,同时加快了奔跑的脚步。
他跑得越快,走廊上的异变就越加扭曲,直到尼尔终于来到那个所谓的出口时,他惊恐地发现走廊上的所有房间都消失了,本该是门框和墙壁的地方变成了光滑shi润得如同人类器官内壁的rou质甬道,而尽头本来是玻璃门的地方只剩下一个看上去极其怪异的小门。
那道门看上去居然像是“活着”的。
它在微微地起伏着,并且shi润而温热——这一点就和周围的甬道墙壁一样。但最奇怪的是,这本该是诡异得能令一般人发疯崩溃的噩梦场景在尼尔眼里却是异常熟悉而亲切。
他知道自己应该感到害怕的,然而尼尔对这一切完全提不起任何警惕心,甚至还有一种仿佛回归母体的亲切感,它是那么地令人感到安心,仿佛只要躲进里面,他就能远离所有伤害。
尼尔几乎是毫不犹豫地就推开了门。
门后并非如尼尔想象般是宽阔的建筑物门外,而是一个只有单人房卧室宽的红色房间,里面一前一左有着两扇不知通向何处的小门(包括尼尔进来的那个小门,这使得门的数量总和为三扇,而尼尔对此感到极其困惑)。
这个房间看起来比起外面的走廊更加红润光滑,也更像加的“活”了——它看起来就像是某种器官的内部,周围的平滑肌正在随着呼吸起伏律动着,角落还积着一些带着腥甜味的水。尼尔走上前时,那些rou壁就像是母体里的子宫内膜般包裹着尼尔,令尼尔产生了一种前所未有的安全感。
恍惚间,他想起了泰勒,那个总是像个大狼狗般在他身边转圈的大男孩——他的臂膀也是这样的温暖,安全。
这个念头才刚升起,“笃笃笃!”
他左手边的门忽然被人叩响了。
“尼尔?你在里面吗?”
尼尔猛地瞪大了眼睛。
“……泰勒?”尼尔的嘴唇抖动着,他看向那扇门的眼神是满满的不可置信。
“是我。”门外的泰勒快速地回应道。
“我在家里等你好久,又担心你出事,所以就找到公司来了。”门外泰勒的声音有点委屈巴巴的,“跟我回家吧尼尔?早上的事我不是故意的,我再也不会做了,你不要再生我的气了好不好?”
原本还对泰勒身份抱有的最后一丝疑虑瞬间消失了,尼尔当即就顾不得其他,立刻奔向了那道门——像是奔向了自己的救赎。
然而就在他搭上门把时,一股巨大的、充满不确定的恐惧感袭上了他的心头。
你很难解释那一种感觉。
它就像是在坠入深海后,你在一片冰冷黑暗和即将溺死的威胁中看见了一丝亮光,你为了活命拼命想要游向那道光,可心中却总有道质疑的声音不断叫你慢下脚步,因为内心深处你始终在怀疑着,那道你拼命游向的亮光究竟是你梦寐以求的救援之光,还是某个静静凝视着你的深海巨兽的眼瞳……
仿佛是在应和他的直觉,一股冷意从那仿若rou质的地面爬上了尼尔的小腿,他咽下一口唾沫,犹豫了片刻,最后还是选择转开了门把。
没事的,他们对过“暗号”了,除了真正的泰勒,谁还会知道早上发生的事呢?
尼尔这样安慰自己,然后小心翼翼地将门推开了。
谢天谢地,门外的确实是泰勒,他还是那副可怜巴巴的仿佛被抛弃的大狼狗模样,并没有长出什么奇怪的手臂和翅膀。
尼尔对上了泰勒欣喜的双眼,他张嘴试图对他说些什么,可他的喉头却像是被什么紧紧扯住了,无法发出任何声音。
他本该对这个结果感到欣喜而安心的。
但内心深处,有什么正在尖叫着让他关上门,如同站在深海巨兽面前的巨大压迫感和恐惧正在压迫着他的胸腔,将他的心肺一寸寸碾碎……
他急急喘出一口气,下意识地将门又带上了一点,只留下一个缝隙看向门外的泰勒。
(他知道这实在过于神经质,可他真的不想——或是不能让泰勒进入房间里。)
“尼尔?怎么了?”
门缝里突然出现了泰勒的一只琥铂色眼珠子,他的手以一种极快的速度在尼尔彻底将门关上前卡住了门框,甚至连被门狠狠夹上手指也仿若无觉。
尼尔的心脏狠狠地一跳。
他从泰勒那只幽深得近乎猩红的眼球里看见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