再过两周就是之前定下的去永冻湖的日子。梅自寒清点了一下手上的工作,等到从永冻湖回来,他就提交提前回中央大学的申请。之后的工作不需要他实地参与,回去之后也能继续进行,况且又有邵嘉梁这个值得信任的同事在,他没什么不放心的。梅自寒之前就有这个打算,但是当时还没有现在这么迫切。之所以会陷入这个令他不安的境况,他认为是自己太依赖褚屿的帮助。回到有家人朋友的马尔斯星之后,他就能获得更多的支持,可以自己平衡好工作与育儿,这个问题就迎刃而解了。褚屿到时候如果想孩子了,可以来看她,或者接她去住一段时间也可以。但他们不适合继续一起生活,不该再次回到从前那种不清不楚的关系里,保持适当的距离对彼此和对孩子都好。
说好了今天要一块去隔壁组看电镜,梅自寒一早就来了办公室,等了老半天邵嘉梁才姗姗来迟。他晨跑时听到了早间电台播报的最新星际新闻,不确定情况目前有多严重,他一一联系了在马尔斯星的亲人和朋友,确认他们一切平安后才来上班。看到梅自寒一脸状况外的样子,邵嘉梁知道他今天早上起来之后应该完全没看过新闻。邵嘉梁打开朱庇特星际报,调出早间头条递给梅自寒:“马尔斯首都新区核电站今天凌晨发生数次不明原因爆炸,周围地区辐射侦测器已捕捉到同位素信号,泄露范围波及新区大学城。”
作为海底铀矿开采后续项目,梅自寒对两座核电站的建造计划大概有一些了解。按照预计的工期,首都新区核电站应该才刚刚竣工。原料还没进场,怎么就会发生爆炸?梅自寒想不明白。但大学城又确实监测到了核泄漏。或许是施工计划在他的项目结束之后又有了大的变动。
接到梅自寒电话的时候,杨鸣刚送了一车学生出发去中央大学西区。核电站刚选定地点时,他的心里就有很不好的预感。核电站离学校太近了,尤其是中央大学东区校园。如果天气晴朗,站在行星科学院的楼顶,他能直接看得到远处一座座白色的冷却塔。东区的学生也和他有相同的顾虑。核电站的建造在学生中引发很强的情绪反弹,当时有超过70%以上的学生在反核电请愿书上签名。这一波声势浩大的运动最终换得了在反应堆外加装最高等级围阻体,以及增加周围地区同位素探测器的许诺,但对于核电站的位置,马尔斯军工始终不松口。杨鸣总觉得这些一早备下的防护手段似乎都是在为今天的发生做准备。不过有总是比没有好,东区监测到的辐射数据刚超过临界值,大学城就进入紧急状态,东区师生立即被分批疏散到还未受波及的西区。杨鸣知道梅自寒看了新闻后肯定会来联系自己。他一个人带着孩子在朱庇特星,一时半会儿回不来,事已至此,了解得再详细也只是徒增烦恼。杨鸣和梅自寒说一切都还在可控范围内,不必太担心。
梅自寒下午回家,褚屿已经离开了。梅时雨上日托之后,褚屿有时也会像这样离开一阵子。他会在桌上给梅自寒留个信息,一般当晚就回来。但这一次不一样了。科琳和梅自寒说褚屿早上走得很急,只匆匆交代她这几天需要她留下,也没说要走多久。尽管褚屿之后调回了萨图尔努斯,但两个核电站的前期规划与动工都是在他任上的事。这一次离开,即便只是为了事故调查,也要花去不少时间了。
首都新区核泄漏危机没有进一步恶化,东区探测到的辐射指征在初期的攀升过后开始逐渐下降。但由于人员紧急撤出,中央大学的教学与研究活动都陷入无限期停滞。这仅仅是由核泄漏造成的直接损失,已然难以估量。学校内的气氛也因此悄然发生变化。原本不太受关注的几个反萨图尔努斯倾向的学生组织逐渐占据舆论上风口。在年轻学生中尤其突出的反萨图尔努斯倾向并非事出无因。在百年前的星际战争中,马尔斯星作为战败行星同盟成员之一,与战胜行星萨图尔努斯签订战后条款,其中包括萨图尔努斯有权向马尔斯星派驻军队。萨图尔努斯同时以很低的象征性价格买断马尔斯星自然矿产的永久开采权。后者在过去没有引起注意。直到近十年核能革新,马尔斯人才恍然发觉最前沿的资源原来始终握在他人手里。百年前的战争已经很遥远了,两个星球上的亲历者都已消逝在星尘中。但年轻的一代仍不得不背负着过往的遗产,自然会察觉到其中的不公。首都新城核电站的选址本就引发争议,如今在这么短的时间里发生事故,直接坐实了先前的所有担忧。在最初撤离的惊魂未定过去之后,众人的目光开始转向对中央大学的质疑。核电站工程为什么能够在反对声浪中快速推进,校内联名请愿的不了了之是否存在来自学校的干预?最激进的几个学生组织每天发布校内简报,矛头直指中央大学。指责校方与萨图尔努斯存在利益输送,罔顾全校师生生命健康。
梅自寒虽远在朱庇特星,这天也收到了杨鸣转来的一份简报,因为上面有他的名字。这天的简报里整理了中央大学近两年来与萨图尔努斯相关的合作,各学科领域林林总总加起来有上百个,行星科学院占了快一半,梅自寒也在此列。作为学生,能从有限的公开渠道检索到如此庞杂详细的信息,梅自寒在心里赞叹了一句后生可畏。整个项目的投标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