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2
燥热的风吹过粗糙的土包,泥土和灰尘像面团上扑簌簌落下的面粉,被风带着吹进人的鼻腔。大地在震动,接连不断,是炮击。隆隆声和脚下的震颤呼应、对照,让人情不自禁感到恐惧。
乔安娜、斯蒂芬妮——乔安娜的摄影师——和另外两个士兵排成一列,跑动着,依次大步踩过这些松散的泥土,更大、更凝实的土块在他们的脚步中呼呼滚落。他们在这陡峭的坡地上难以控制地加大步伐,三步并做两步。
背包——里面是水、食物、睡袋等等行军需要的东西——防弹衣、摄像机的重量压得乔安娜喘不过气来。
“水。”扎克简短地命令道。
他们停下补充水分,稍作休息。脸上、身上的汗水像下雨一样滚滚直落,乔安娜浑身蒸腾着热气,燥热疲惫中,人有时会生出些荒谬的冲动——比如一口气将这水痛痛快快喝完——但她很快清醒过来,只是克制地喝了两口。
斯蒂芬妮脸上没有多少汗水,但整张面目都涨得红扑扑的,显然也热得不行。“再喝一点儿,”乔安娜留意着她的情况,适时劝说她道,“小心缺水。”
斯蒂芬妮疲惫地半合着眼,依靠在树上。她的姿势让肚皮显得很大,好像有些说不出的凸起。七个月的婴儿包裹在厚重平板的防弹服里,竟只有这时候看着显眼一点。
是的,她怀孕了。
一个孕妇不得不在此经受如此奔波,但她接受了,拿到了这份工作,且她不会放手。
乔安娜十分敬佩,又像是激发了什么怜弱的心理似的,对她多有关怀。比如这时,斯蒂芬妮沉重的相机镜头就挂在她的脖子上。
“继续前进。”扎克说。
所有人都又热又累,但没有人抱怨。他们因为一场突如其来的袭击不幸与大部队分开,现在,如果他们不继续跟上前方——就在两个山头之外——的队伍,他们可能被地方武装抓住,或者更糟,被互射的两军炸得粉身碎骨。
乔安娜的胳膊火辣辣的,两只手臂的肌rou都因为过度的拉拽而刺痛不止。她差点儿一脚踩空,为此不得不反射性地抓住身旁的干枯的树枝,让木刺和枯藤在冲力的作用下噼里啪啦地折断。带着毛刺的短枝潦草地拍打她的手臂和身体,给她留下了一些细小斑驳的血口和腋下大片的淤青,它们在时间的作用下变得愈发火热,带来阵阵灼痛。但此时,连她自己也不在意手臂上这点儿伤口——虽然这让她胳膊颤抖,拿着相机的手也不能稳固。但她就只是走着,他们只是奔走。
四周的景色看起来几乎一模一样,稀疏却碧绿高大的树木,沙土和石块纠合成的山坡连成大片,一切都是灰扑扑,半黄不绿的。乔安娜跟在斯蒂芬妮身后,好在她不便时伸出援手。很难说清自己走过了那儿,又到了哪儿。“那边,就在前面的村子,”扎克指着那边山坡上的方向,“我们在那儿集合。”
乔安娜眯着眼睛,在大风中试图分辨那些树木中的房屋。过了一会儿,她垂下头放弃了。斯蒂芬妮对她露出一个同样茫然的表情,显然,以两位外行的经验还不足以在其中看出人影。
“嘶——”扎克紧紧抓着手边的树干,发出深深的嘶声。
走在最后的扬西马上赶了过来:“你没事吧?”
扎克颤抖着半蹲,扎成马步的双腿上下起伏了几下。乔安娜紧张地看着这大兵,他受伤了?什么时候?怎么?难道是之前被弹片击中了?
扎克的迷彩服满是土灰,战术背心鼓鼓囊囊的,乔安娜仔细分辨上面的深色痕迹,但任何一块看起来都并非血迹。
“呃——呃——我没事。”扎克掐着大腿,重新直起腰板。不知道是不是乔安娜的错觉,她觉得他的面色比之前糟糕很多。
但扬西没有阻止——他只是接过他背着的水壶,然后又回到队伍最后去。
“走吧,走,越快向前越好。”这下不是乔安娜的错觉了,她和斯蒂芬妮忧心忡忡地对视一眼——扎克的声音在颤抖。但显然,在此时,最好的选择也只有赶路。
“呃——呃——嗯嗯啊——”他们渐渐形成了新的节奏——奔走,然后在扎克渐渐不能压抑的哼声中暂时停下,但很快——只需要四五秒——这大兵就又会挺直他的身躯,继续迈开脚步。
乔安娜紧紧握着手中的树枝,渐渐产生一种焦急的责任感。扎克的身体状况显然在变坏,他越来越频繁的停顿,越来越难以压抑的哼声;孕期的尿频、缺水、疲惫都让斯蒂芬妮看起来十分憔悴——但仍比扎克好些——至于扬西,乔安娜咬唇看了他一眼,说实话,她不明白为什么没有人发现扬西的不对劲,这孩子看起来像要晕倒了!
也许是他一米八多的大个头,也许是因为他坚持走在最后,也许因为其他两人自顾不暇的状况,没有人留意扬西苍白的脸色。乔安娜紧张地握着手中的树枝——它能帮她探路,也许也能保护她,谁知道呢。
“嗯——嗯——”汗水从扎克的鼻梁上大颗大颗滴落,他弓着身体,双手扶着一棵大树,tun部却十分用力地上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