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名吐蕃将领兴冲冲走入城正中的碉房内。
他一踏入屋内,便大声道:“元帅!他们又中计了!”
云尚结赞正拿着一封信,还未拆开,面前案桌上摆着的竟是一份西川日报。
央吉径直说道:“昨日他们水师来,扑了个空,竟然还不死心,夜里派他们那个怪东西来看了一次,还放了几箭,都打在咱们的板子上了。今日早上炮石并发,又扑了个空。那水师兵马使叫我们在屁股后面撵着,跑得比谁都快……”
云尚结赞举起手臂,他顿时住了口。
“没那么简单,”他声音沙哑,眼白里绞着血丝,“沈青折肯定也想明白了。”
所谓只在夜晚出现的“无忧城”,骗过他们热气球侦查的“无忧城”——只不过是在夜间用木板器械匆忙搭建起来的假城罢了。
假无忧城天不亮的时候就被要被拆除,到了夜晚再次搭建。
这一招,是专门为防“天鬼”。
吐蕃人给那怪球起名叫“天鬼”,有些胆小的吐蕃将士,一见着飘在半空的热气球便是颤栗觳觫,跪地告饶。
那日九陇城外,天鬼第一次出现,就叫贡布卓丧了命,那些迷信些的,便说每次天鬼定要收割条人命,饮血才能还。
即使云尚结赞反复强调那不过是个放大版的孔明灯,也无法消除他们内心的恐惧。索性不管。
央吉又问:“元帅,我们要出击吗?他们现在就驻在汶川。”
“……再等等。”
央吉皱眉,下意识要反问,却碍于威严不敢发声。
他本是贡布卓的下属,他死后便由云尚结赞接任笼官。
云和贡的作风很不一样。
或许是年纪尚轻,怕自己镇不住场,反而使得云尚结赞喜欢以威压人;贡布卓却更平和亲切些,如同兄长叔伯般对待属下。
送走央吉,云尚结赞继续拆手里的信。
信的内容很简单。
论颊热不日将从陇右,经清川、平武、江油一线南下,入蜀相援。
前后夹击,力图将沈青折堵死在这高山深谷之间。
云尚结赞勾起嘴角,露出一个残忍的笑容,把那封信放在了桌案上。
藏纸呈淡黄色,纸张厚重,纹路粗糙,还有些未搅散的圆疙瘩,叫上面落的笔触都歪斜出去。
放在那张西川月报旁边,对比便很明显了。
月报所用纸张堪称细腻,柔软。四开大纸,也只用一个铜板。而在吐蕃,这样的藏纸是他们这种人才能享用的。
纸张。
从普通的纸张便可以看出差距来。
不只是纸张。还有盐、有茶、有肥沃的土地和shi润温暖的气候。
在他们于高原上与天争命的时候,蜀地之人却能轻轻松松享受这一切。
没有这样的道理。
中原人说因果,说的是飘茵堕溷。同发一枝,俱开一蒂,随风而堕,有坠于茵席,有落于粪混之侧。皆是因果。
云尚结赞静静地想,没有这样的因果。
他说因果,便要说如何将果扭成自己的想要的那个果。
他们高原之前马匹稀缺,但是掌握陇右、掌握吐谷浑后,便有了马。这也是因果。
同样的道理,他们也可以有盐,有茶,有这样好的纸张。
这些东西不可能自己飞到手里。只有靠抢,才能到手里来。
而到了他手里的,就不可能再给出去。
比如说维州。
若是云尚结赞听到沈青折“为了那里的百姓”这样的出兵理由,定然会嗤笑出声,并斥之为虚伪做作。
在云尚结赞看来,沈青折来打维州的理由再简单不过。
就是因为它重要。
一直以来,吐蕃侵唐的战略要点只有两个,一是截断黎、雅、嶲一带防线,二就是稳固维州,东觑成都。
对于吐蕃而言,维州不仅是东望成都的要地,更是掌控西川诸羌的重要据点。而西川诸羌,即西川八国的诸羌人民可以为吐蕃提供兵源补充,又可以为止提供军事给养。
他脸上的笑意越来越大。
能上天入地又如何?这次定叫他有来无回!
“阿嚏——”
沈青折又打了个喷嚏。
这个喷嚏让他眼泪都出来了,隔着雾蒙蒙的水汽,他看见时旭东扭头看过来,半起了身体。
像是狗听到点儿动静就竖起耳朵。
沈青折一边在心里狗塑,一边示意他坐下。
这几天他已经很习惯了,估计云尚结赞天天骂自己,要是他知道厌胜之术,说不得还得每天扎他小人。
“没事,我估计谁又在念我,”沈青折揉揉鼻头,“说回来,我估计那就是一个伪装罢了,专为了误导我们的热气球。”
张承照点头:“确实,我今早在岸滩上发现了没来得及撤走的木板。”
沈青折看着地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