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重之又生
男人站在餐馆招牌前,把手伸进怀中翻裹得看不出是什么布料的衣服堆里一阵摸索,只掏出了几张小额纸币和几枚钢镚。
不够。
肚子一阵咕噜,他隔着衣服压紧了肚皮,转身向记忆中的小路走去。
摸索着,竟真被他找到了,此时他全部的钱已经变成不压分量的面包被他咽进了肚子。
还是饿,所以必须得这样做……
他得拿到钱,活下去。
一条长街,两溜摊贩,乍一看是处好集,与其他街道没什么不同,可多观察一会儿,就能发现端倪。
最近战事吃紧,别的街都变得冷清,这里反而更加人多热闹。
卖家不热情张罗吆喝,眼睛却不住扫射摊前的过路人。
买家也少有一笔达成的买卖,总要从头问到尾,再从尾问回来。
……
没错,就是这里。
他用从别人家晾衣架上偷来的围巾裹住脸,缩身走到了寻好的一个摊贩面前。
对方是个男人,穿着磨损过的皮袄,
“看看首饰?”连眼也没抬。
他随意拨着摊上的项链和破表,
“恩。”
“收军装吗。”
摊贩抬眼皮看了他一眼,手伸了回去,
“不做这生意。”
他还想多说点儿什么,摊贩已经后仰移了视线。
一路问下来,没人愿意,而且还受了不少白眼。
他知道这是为什么。
什么样的人才会卖军装呢,只有士兵。现在太平洋战场的战事正呈胶着状态,士兵不会无故出现在这种地方。
而他,正像他们想的一样,是从战场上逃回来的逃兵。
想到这儿,他又做了这一周来常常在做的一个动作———摸地。
坚硬的,有些chaoshi,能看见盲无目标的蚂蚁,世界是真的。
他心里有点想笑。
他根本不在乎这些人鄙夷的目光,他们不知道,自己已经死过一次了!
而且这些人,也只有不到一个月的生命而已。
何必在意一群将死之人的目光呢?
经历了一次死亡,他心已经硬了,因为他知道,没有人能够逃出去。
一个月前,他就死在了太平洋战场上。死在了未来一个月后。
如今,不知是什么原因,他竟然回到了一个月之前,再次回到了那片熟悉的战场。
这也太奇怪了。
几番试探,没人同他一样还记得那些,这使他更加焦躁不安。
眼看日子一天天过去,离大战越来越近,大家却仍茫然无知平静自在———这不就是“等死”吗?!
他自知没有能力改变,同几个队友别扭着说了未来种种也没人相信,他只好逃了——他不想死。
没人能在亲眼目睹核弹爆炸后还甘愿以身为盾吧,于是,他毅然决然地逃了。
可是……他逃了,却没完全逃。
想起来两天前自己在边境线上遇到的离奇事,他又出了一头的汗。
核弹威力再大也是有范围的,只要自己离开这个范围,就绝不会有事。
当时只差一步,他就能逃出去。可面前明明没有障碍,他却像撞到了墙壁一样被弹了回来。
坐倒在地上,还以为在做梦。
试了几次,都不成。
往旁边走走,结果还是一样。
有一股无形的力量在阻止他离开。
他吓得连夜跑回了城里。
看来自己是一定会死的,他忍不住哭了。
数着日子等待死神降临,心理压力真不是一般的大。
既然不能改变命运,在自己尚能掌控的这段时间,他决定要过不一样的生活。
……
再紧紧手里的衣服。
饿啊。
没钱。
“哎,小伙子,你是想出什么?”
刚刚路过的小摊传来了声音。
他一扭头,是个微笑的吉普赛女人,眼角都流动着Jing明。
“我……”
他不愿意在女人面前露怯,更何况这还是个有些姿色的女人,虽然已经不再年轻了。
而且以他对吉普赛人的了解,和他们做生意绝非明智之举。
他才说一个字,肚子传来一连串空搅的气泡音,咕噜咕噜泛着酸。他认输了。
“……我卖……”
“我要出军装。”
“哦——什么服?”女人的表情像是感兴趣。有戏。
“海军服。”
“可以。这个价怎么样?”
女人直接把手伸进他的秋衣里,为他写出数字。
靠……
女人的手!!
他一哆嗦,他可从来没有摸过女人的手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