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时予期待着他辩驳,或者再来一次在玄关处那种强势的反击.可宋延霆只是深深地看了他一眼,就把目光转回了电脑屏幕上。
要不是看见宋延霆手背上暴起的青筋,夏时予还以为他是真的不在意这种程度的撩拨。
就当他准备再去勾一勾宋延霆时,却听见了对方略显严肃的声音。
“你刚刚分析的内容,只能说明安芷如的创作有自己的逻辑,却无法证明这些作品的原创性,毕竟对方也可以用这种思路进行举证。”
玩闹的心思瞬间淡了。
夏时予举着杯子的手顿了顿,缓缓放下,瓷杯与桌面碰出清脆的响声。
“可是创作逻辑已经很能说明问题了。”夏时予罕见地端正了神色,以极其认真的口吻对宋延霆说。
“创作往往始于一些散乱的灵感火花,而打磨作品的过程也是整理灵感的过程。每个设计师惯用的整理手法都有所差别,如果仔细推敲,不难看出区别。”
宋延霆眉头微蹙,上半身往前倾了些,双手交叉抵在膝盖上,“怎么看?”
所谓隔行如隔山,夏时予讲得轻描淡写的内容,他听起来却是字字阻塞,毫无头绪。
向外行人解释内行的门道,才最考验一个人的专业水平,要是没有强大的把控力,连最微不足道的细节都能讲得牵枝拉叶,越说越乱。
而当夏时予神采飞扬地开口时,宋延霆的眸光亮了一下。
“就比如要理清一团毛线,有的人习惯先把线头找出来,也有的人会直接从中部开始,同时往两头顺。这种思维会贯穿整个过程,是有迹可循的。”夏时予说。
“我大概有点了解了。”宋延霆谦虚地说,“不过具体的细节还是要交给你来完善。”
“当然。”夏时予乌黑的眼睫抬起,瞳孔里的光点亮得惊人。
一刹那,有股强大的自信席卷了他。
宋延霆在片刻恍惚间有种奇怪的感觉,似乎在夏时予凝眸看过来的时候,有风正顺着他的目光吹过来。
不知道是什么东西挠在了他心尖,世界仿佛被按了一下暂停键。
宋延霆在寂静中与他对视,只见夏时予微微勾了下嘴角,旁边的小梨涡浅浅地露出来。
他耳边应时地回响起安芷如的话。
“……期末作业都得了个红蜻蜓设计奖,如果说他的层次还不够,那就没几个人能达到这个标准了。”
就该是这样的,宋延霆想。表现得再狂妄一些也不算过分。
但这种气场转瞬即逝。
夏时予的目光很快柔和下来,对宋延霆说,“其他的就交给你了,大律师。”
宋延霆点头,起身的时候忽然想到了另一个问题。他迟疑了一瞬,还是开口道,“如果……我是说假设,你分析出来的结果就是安芷如抄袭了另一位设计师,你会怎么想?”
“不可能。”夏时予果断回复道,皱眉着反问他,“你是安老师的代理律师,难道你不相信她?”
这就涉及到他的专业问题了。
宋延霆的第一反应是尽可能严谨地向他普及庭审知识,“其实,我相不相信当事人并没有那么不重要,在诉讼纠纷中,法官看的是法律事实和法律规则,只要——”
他是想告诉夏时予,客观事实要重于一切,只要有充分的证据支持,就等于有了胜诉的把握,可还没等他说完,夏时予就打断了他。
“为什么不重要?”夏时予的语气已经有些冲了,“被人抄袭之后反被诬告,这对于原创者来说是无法想象的打击,如果还要被身边的人质疑,你觉得会是什么感受?”
“我们谈的不是一个问题,你先冷静一下。”宋延霆看出了他的激动,不过也要怪自己刚才的回应不够妥帖,于是耐着性子劝道。
“冷静?”之前还能勉强克制的音量陡然升高,夏时予愕然望向他,“我错了吗?为什么需要我冷静?”
夏时予只是在维护自己的老师,没什么好指摘的。
宋延霆站起来,对他说,“好,那我们都冷静一下。我可以理解你维护老师的心情,我也不是在质疑我的当事人,只是,根据我的从业经验,想告诉你这个案子或许还存在其他的可能性。你可以选择不相信,不理会——”
“还有什么可能性!”夏时予完全听不得这种话,“你不相信安老师,为什么还要接这个案子?”
“我都说了,我没有不相信她。”宋延霆头疼地按了按眉心。
他看过的案件实在太多,其中对律师都不坦诚的当事人也不在少数。他们可能会在律师面前声泪俱下,把所有错误都归咎于别人,但仔细查下去才发现,他们自己才是祸源病根。
光是在他参与过的案件里,因为己方证据不足而使得判决反转的事例就能有三四成。归根结底,没什么是不可能发生的。
而他之所以会说那些话,确实也不是怀疑安芷如,就是单纯地想给夏时予打个预防针,万一遇到什么糟心的反转,也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