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值盛夏,明城郊野一片广阔的湖泊上飘荡着十余艘气派华贵的游船,如同从水面探出头的鲸鱼一般漫步目的地游曳。每艘大船后侧紧跟着一只轻舟,衣着凉快的家仆撑起竹篙与大船保持不近不远的距离,保证当船上公子小姐需要换船走动时轻舟可以呼之即来。
湖泊最中心一艘游船上,十多名锦衣玉冠的少年男女围着中间那人谈笑风生,讨论流月楼新崭露头角的异国胡姬,讨论有个仕途不顺的人离开明城前在城墙上刻字怨天尤人,也讨论宫里那位行将就木但就是不死的老皇帝的状况。
殷楚痕站在这群人最中心,趁着闲聊的空隙将余光投向不远处另一艘游船。比起这边的喧嚷热闹,那艘船上只零零散散分散着四五个闲谈观景的人,气氛格外寂寞冷清。但半个时辰前殷楚痕亲眼看到盛桑音从里面走出来站在船头吹风,后面还跟着一个祁yin修。
这是明城世代流传下来的风俗游戏,每年盛夏时节明城内颇有资望的世家大族轮流做东,请客到自家的避暑别庄中宴饮玩乐。虽然资金场地从家族府库中拨,但出面的东道主通常是氏族世子,邀请的也都是和自己同辈的王孙贵胄或者声名远播的才子佳人。
今年的东道主是杜氏大公子,地点选在沉燕湖畔依山而建的一座别庄。杜氏一族在明城中人脉甚广,这回主持盛夏友会邀请的一大帮名门公子里面自然包括盛桑音和殷楚痕。
沉燕湖上波光粼粼阳光明艳,盛桑音却好似怕热一般,从这艘船出现开始就只到外面露脸过一次。
殷楚痕对那边的冷淡景象十分满意,过去几年盛桑音跟在自己身边时,哪次友会不是处在话题最中心被一群贵族公子众星拱月般讨好,什么时候像现在这样被人冷落过。
那个叫祁yin修的人对他再好又有什么用,受人尊敬的声望地位,是依附在自己身边才会有的荣光。殷楚痕的心情骤然轻快,应对周围人闲谈也多了几分笑意。
这时船尾轻舟泊在大船旁边,殷铃顺着梯绳爬上来,拍拍衣摆愤懑的钻进船头那群人里,将殷楚痕从里面拉了出来,靠在船舷边指着后面那艘游船上一帮人,“我都跟你说了以后出去玩不要带你那个扶宵公子,人家现在在殷游身边待的可开心了,又是弹琴又是唱和,把你忘得干干净净,气死我了。”
殷楚痕一只手搭在船舷边看过去,那艘游船上十多个人围成一圈看不清里面情形,阵阵轻缓的琴声随风飘过来,想必是林扶宵在为殷游抚琴。
往常盛夏友会殷楚痕总是带着盛桑音,今年盛桑音没可能了,于是他改为邀请林扶宵。作为没有背景的青楼伶人,这是林扶宵第一次有机会参与贵族公子间这种游戏,自然没有矜持多久就答应下来。
如果他乖乖跟在殷楚痕身边增长一番见识也就罢了,让殷铃气愤的是,三人登船没多久,殷游听说林扶宵在殷楚痕船上,便派人前来请他过去一叙。
如今朝堂谁不知道老皇帝缠绵病榻之时,二皇子和三皇子正处在权利竞争的漩涡中心。偏偏这位扶宵公子要在这种事上端水,竟然真的跟着殷游的人过去了,还和那边一群依附殷游势力的世家公子言笑晏晏,这不是纯粹让殷楚痕难堪吗。
殷铃瞪着那边一帮人,一拍栏杆嘟囔道,“那个林扶宵到底怎么想的,干脆我去把他叫回来,我看他就是想脚踏你和殷游两条船。”
比起殷铃的愤怒,殷楚痕平静得几近漫不经心,手指缓缓逗弄腰间玉佩下端玄色穗子,“他不是那种人。随他去吧,反正也不是什么大事。”
殷楚痕还不至于为了一个游伴去跟殷游对峙,若是真像殷铃说的那样去找人,第二天明城上下就该遍布两位皇子为了流月楼伶人争风吃醋的传闻了。
殷铃半天咽不下这口气,急得跺脚又嚷嚷了好一会儿,余光瞥到对面另一艘游船,目光亮了亮指着前面,“那不是盛桑音吗?诶,他旁边那人怎么没见过。”
这声惊呼乍起,船上一大半的人都扭过头往她手指的方向看去,殷楚痕指尖扣了扣栏杆,视线也落到那处。
在他们这艘船和殷游的船之间,第三艘游船漾开细微波纹缓缓经过。船头七八个人三三两两一堆悄悄打量着盛桑音,毕竟明城内盛桑音与殷楚痕的关系人尽皆知,但这回盛夏友会两人分坐两船连个招呼也没打,盛桑音身边还出现了一个陌生的俊俏男子,这群少年公子们难免好奇揣测议论迭起。
盛桑音对周围的窃窃私语声恍若未闻,对殷楚痕那边一拨人则是真的没有看到,自顾自靠在栏杆边吃一只ru白色的梨。祁yin修左手撑在他旁边,从身后半拥住他,另一只手自然而然搭在他的细腰上。
盛桑音从看风景中回神,扬手将啃了一小半的梨递向身后,祁yin修就着他的手吃了一口,那只梨又被他拿回去在对方新留下的牙印上咬下。
这番互动对于他们两人来说再平常不过,对周围一众留神偷看的人却造成了不小的冲击,不仅因为那是盛氏世子明城双珠,多少人心向往之又求而不得的人物,更因为大家都知道此刻殷楚痕就在不远处,和众人一样看着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