盛氏世子为了一个青楼伶人争风吃醋,竟然失手杀死周氏小公子。
这桩八卦消息随着仲夏燥热的晚风吹遍明城每条大街小巷,三天内让整座皇都为之沸腾。
茶楼酒肆闲谈的人三句离不开这件逸闻,有人嘲讽盛氏世代清誉居然出了这么一个丢人现眼的奇葩世子,有人惊叹明城双珠其中一人竟然为了另一人失手杀人,更多人好奇盛氏族长会怎么给同为百年望族的周氏一个交代。
周宣几年前退出朝堂辞官养老,却不想遭遇飞来横祸高年痛失爱子,周格的尸骨被送回周府后他大放悲声几欲昏厥,当晚将在朝为官的长子叫来,要他替弟弟出这口恶气,非肇事者以命换命不能平息。
幸好盛氏在朝中人脉广布势力纵深,盛江为了保住盛桑音性命,又是带着儿子登门道歉,又是用明城内几处可观产业作为补偿,连遭拒绝后甚至不惜用鱼死网破威胁。
软硬兼施逼得周氏没办法,安抚好老爷子之后,收下盛氏送过去的种种厚礼,又要求盛桑音必须在周格灵前下跪一月,这件事才能作罢。
盛桑音好歹是自己长子,就算犯了错,让他在仇家面前跪一个月盛江哪能不心疼。但公理在周氏那边,让周氏那一家子人松口退步已经不容易,这种屈辱能忍过去就忍忍吧。
盛桑音当真在在周府大门前跪够了一个月,早上天不亮下跪,深夜街边店铺关门歇息时他才被人接回家。
烈日当空时跪着,狂风卷地时跪着,暴雨倾盆时跪着。周氏族人仆妇的白眼谩骂,路人的指摘嘲笑,家人的责备痛哭,在耳边来了又去去了又来,盛桑音却只是埋头盯着膝前几粒尘土,反复问自己为什么会落入现在这种境地。
一道高大的Yin影停在他脚边,阳光将殷楚痕的影子压在盛桑音肩头。
盛桑音看到那双熟悉的鞋子,将近一个月来第一次抬头看向来人,空洞的双眼中有了情绪,那情绪却是深切的悲哀和自嘲,“桑音如今凄惨成这样,王爷会心疼吗?”
透亮的阳光映在殷楚痕半张脸,也在另外半张脸留下眉骨和鼻梁的Yin翳。他的目光平静落在跪着的人身上,好似盛桑音遭受的一切与他没有半点关系,“如果人你杀的,你只不过会跪一个月。如果人是他杀的,本王也保不了他的性命。所以,你跪的很值。”
眼泪倏然落下,盛桑音怔怔注视着那人走进周府吊唁,喜欢殷楚痕这么久以来他第一次感到迷茫。
那种不管不顾的坚定突然松动,就像崔嵬高山在暴雨多年的侵蚀冲刷下轰然崩塌,乱石尘土滚成一片,让大地也震颤得发疼。
他代替林扶霄承受的屈辱,他的家族蒙受的指摘和损失,原来就只能换来殷楚痕轻描淡写的一句“很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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被接回盛府后,盛桑音双腿僵硬膝盖乌青没办法站直,府中所有大夫都被叫到他的院中为他针灸探脉开药,一直忙活到深夜,才让他的双腿自然弯曲贴在轮椅上。
大夫和家人散去之后,盛桑音在侍女的服侍下慢慢喝掉一碗药汤。
他从来不喜欢药的苦味,以前远远闻到也要皱着眉头走开,现在一口一口将药汁吞入腹中,他却觉得其实也没有那么难受。比起殷楚痕从他身边漠不关心走过的感觉,喝一碗苦药,实在是容易太多了。
一抹月白身影在门口徘徊许久,不期然与盛桑音目光对上,只好抱着手里一包东西走进来。
祁yin修将手中锦帕摊开放在桌上,里面裹着几枚红白相间的枣花糕,他在桌边一张凳子上落座,“阿瑜说你喜欢吃这个,托我去街上买了点给你带来。”
盛桑音将方形的糕点捏在手中,一个月风吹雨淋让他看起来分外苍白憔悴,眼角却带着祁yin修熟悉的那抹漫不经心的调笑,“真的是阿瑜让你带来的吗?”
盛瑜可能对祁yin修提到过,但自己弟弟的性格他怎么会不了解,盛瑜平日里那股大大咧咧的劲,绝对不可能想到托人给他带好吃的。
但祁yin修一本正经的说“是”,盛桑音也并不拆穿他,只是含笑盯着对方,将手中枣花糕放到嘴边。
软糯香甜的糕点入口即化,枣花糕真甜啊,比药汤甜太多。
他才刚适应了药汤的清苦,为什么要让他在这种时候尝到枣花糕?这样他只会更加厌恶喝药,更喜欢这种小小的糕点,以及,送他这些糕点的那个人。
几滴眼泪啪嗒掉在膝盖上,刚才家人们的谴责和关心,盛桑音尚且可以游刃有余毫无破绽的应对,但面对这一方甜的让他舍不得一口吃完的糕点,他却控制不住泪流满面。
“祁先生,”盛桑音将剩下的枣花糕小心地包入锦帕放进祁yin修手中,抬头再看向他时双眼清亮,“屋子里全都是药膏味,闷得我喘不过气,你带我去院里吹吹风吧。”
祁yin修看了看他身下的轮椅,一只手被盛桑音紧紧握住,他迟疑片刻终是没忍心拒绝。
盛桑音的小院也种满了白兰花,将他推到湖边凉亭安置好后,祁yin修又转回屋子端出来一盘茶盏,给两人各斟上半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