退烧药里有一定的安眠成分,加之傅稹昨天熬了一夜,早上才补了一点觉,所以在得到确切答案后,他就盖着温翊的衣服,慢慢睡了过去。
温翊看着他沉静的睡颜,心间汹涌的情绪逐渐平息。
他抬手摸了摸自己的眼眶,想刚刚听傅稹说那些话时,这里有没有流泪。
该是有的,他当时视线模糊了一瞬。
瞥了眼点滴下到了哪里,温翊低下头,单手打字。
既然答应傅稹不走了,那该处理的就提前处理了……更何况他也舍不得走。
四瓶点滴打了快两个小时才完,温翊看傅稹睡得熟,就没吵醒他,打算先去找护士拔针,结果他一松手傅稹就惊醒了,插着针管的手条件反射地往前去够,直接弄跑针了。
温翊吓了一跳,扶着他的肩膀,安抚道:“我不走,找护士拔针而已。”
傅稹定定看着他,像是分辨梦境与现实,好一会儿他才脸色苍白地点点头,“嗯。”
跑针的手背留下青色的肿包,傅稹规矩地坐在椅子上,轻靠着一旁的铁杆,手垂在椅子的扶手上,指节削瘦。
这么些年过去他似乎没什么变化,充其量是身量渐长,骨骼成熟,但依旧单薄,一动不动倚在那里时,比过去还多三分病气,活脱脱一个病若西子。
温翊拿药回来,握住他的小臂拉他起身,“走吧,回家。”
冬夜又冷又chao,还临着过年,不好打车,傅稹住的地方不挨地铁,两人在路上折腾了好一会儿才回去。
回去的路上温翊点了外卖——他这么多年在外手艺也没什么长进,就会煮面条,全凭正宗或不正宗的中式餐厅活着,日常瞎凑合。也就表面装得一副“我过得很好”的Jing英小资人士壳子,实际跟傅稹半斤对八两。
路上有司机在,两个人都没说话,但温翊能感觉到傅稹的小腿一直紧挨着他。时间过去这么久,傅稹也无师自通地学会了黏人和撒娇。
傅稹现在住的房子是他租的,虽然他现在成就不错,可搁在这寸金寸土的国际大都市,该买不起房还是买不起。
房间是标准的两室一厅,装修的还可以,屋内的摆设全是成套统一色系的,乍一看像Jing装房。
还好傅稹住的时间够久,东西不缺。
温翊烧了一壶热水端到客厅,“没买年货也不打算回去,你原先准备怎么过年?”
傅稹出门时关了空调通风,现在空调刚开热气还没上来,他盖着条毯子半躺在沙发上,冷得指尖泛青。
“跟平常一样过……反正这边过年商家不怎么打烊,我也不喜欢过年。”
温翊:“……”
“不过我本来打算订票回去过年,萧萧跟我说你要回来,我以为你是回那边。”
温翊刚冒气的火又泄了,他无可奈何讲:“你在这儿我能去哪?温家那边早一刀两断,老城那里荪叔年纪大了,被儿孙接走回家享福……阿稹。”
傅稹眼睫一颤,这么些年他再没听人这么喊过他的名字,更别提是从温翊口中说出,他默默团了团了毯子,蹦出来一句“对不起”。
温翊一个晚上让他弄得心塞无比,还好外卖到的及时,解救了他们一句话冻结空间的纠结,暂且从客厅转移阵地。
傅稹觉得他们之间遍地是地雷,指不定就踩到哪就爆发了。
饭后温翊找出温度计给傅稹测体温,“三十七度五,还是有些低烧,现在困不困?”
傅稹确实有些困来,他扯着温翊的衣摆,仰起脸问:“坐一天飞机辛苦了,要不要休息?”
温翊拿他没辙,“好。”
傅稹立刻从椅子上起来,“我去给你找牙刷毛巾睡衣。”
二十分钟后,温翊从卫生间出来,他看着站在卫生间与卧室拐角处的傅稹,问道:“怎么站在这儿?”
傅稹靠着墙,手指在屏幕上点了点,咳嗽了两声后说:“跟人聊天。”
温翊意味不明地看了他一眼,从他身侧路过,走进卧室。
傅稹亦步亦趋跟在他后面,给他找吹风机。
因睡眠质量不怎么好的缘故,傅稹租房子最注意的一点就是周边环境,他目前住的这栋房子一到深夜就悄无声息,安静地像只剩他一个人。
他半是享受半是自虐地沉浸在这种寂静里,时常在深夜被噩梦惊醒,惊慌失措地喊温翊的名字,随即彻底醒来,想起温翊已经离开了。
大学还在住校的时候,全寝室的人都知道他有一段极其惨烈的初恋,不仅是因为傅稹用于拒绝追求者的理由万年不变,全是“我有喜欢的人了”,还有就是他们不止一次地听过傅稹的梦话。
对此,傅稹室友兼同学的程无是这样讲的,“我靠岂止是念念不忘,那是哭着求对方不要离开,真不知道傅稹的初恋是何方神圣,这样的脸这样的脑子这样的脾气还能抛弃他! ”
傅稹每次听他们这讲都欲言又止,想说事情不是你们想的那样,但又不方便直接出柜,只好含含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