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人吃好饭,迟迟不见车夫归来。林间渐渐起风,看样子要下雨。
“二位,我们这么等也不是办法,不如先往前走走,看有没有避雨的地方。”
黄祺业看何鸣钟脸色,他沉思片刻,看向前方,“走吧。”
没人会赶车,只好把驴子与马拴在一起,杜房骑着驴在前方引路,黄秀才把着缰绳,怕有意外。何鸣钟虽坐在车里,但把门帘高高挂起。风往里灌,他见了风又咳嗽,黄祺业听得心直颤。
“夫人,放下帘子吧,没事的。”
何鸣钟却格外执拗,“看着放心。”
黄祺业把身子往车门中间挪,试图为他多挡些风。
“夫人你和我说说话吧。”
“说什么?”
“什么都行。你知道这是怎么回事吗?”
他不时回头往车里看,何鸣钟低着头断断续续咳嗽,抬起眼皮来看时显得有些艰难。
“不知道。”何鸣钟攥紧帕子,沉默半晌才接着说:“谁在阻拦我们回去,或者说是在阻拦他。但一直不现身,应该是身份怕人知道……”
“杜捕快?”黄祺业瞩目前方,杜房在驴背上颠簸的身影看起来那样普通,“夫人的意思,有人阻碍他前去查案?”
何鸣钟拉起一点袖子,检查腕口的绳结,随后他探出半个身子,道:“手。”闻言黄祺业一脸迷茫把双手递过去。何鸣钟拉起他系有红绳的那只,把活结拆开,系成死结。
“夫人,我也替你……”黄祺业看过去,何鸣钟的已系成死结了。
“小心看路。”何鸣钟拍一拍他肩膀,又坐回去。
三人找到一个不大的山洞,把牲口一并牵进去避雨。外面雨越下越大,白蒙蒙的雨雾如为这山戴孝,风在林子里喊,哭丧一般,瘆人。
杜房把之前大风刮进洞里的枯树叶踢到一起,生团火,邀何、黄二人同坐取暖。
“哈哈想不到这案子真是迷雾重重啊,还没进村就已经棘手起来了。”杜房尽量让语气听起来轻松一些,但昏暗的火光将他眉心皱起刻画得如此清晰分明。
黄祺业从车里拆下垫子抱过来,正听见何鸣钟在对杜房说:“……衙门只派你一人来查,想必定是有什么过人之处。”
“什么过人之处,何公子抬举我了。只不过因为催收衙门人手紧张,加之我父辈是仵作,勉强算是耳濡目染。”
“阁下过谦。衙门如此信任,应该不止‘勉强’。”
杜房含蓄地笑笑,并不详谈。
黄祺业走来铺好坐垫,扶何公子坐下,一阵嘘寒问暖好不贴心,让对面的杜房看了都脸红。他年纪不小了,却还打光棍,这两口子的相处方式让他有些心驰神往,竟冒出“有个契约男夫人过日子也不错”的想法。
山中的雨没头没尾,眼见要停又落大了,一阵又一阵,连续到了晚上,山路上全是积水淤泥,叫牲口跑都为难牲口。
“夫人,今夜看来得宿在这山洞里了。”黄祺业往何鸣钟身上加了一件衣物,耐心地为他把手指一根一根搓热。
何鸣钟显得有些无所适从。之前黄祺业伺候他时他从来理所当然,十足的大少爷做派。现下却说:“辛苦你了。最迟明早,家里不见车回去,肯定就会派人来找。”
“其实这样也……”黄祺业想说跟夫人在一起怎样都好,想到有外人在,打住了,改口:“不辛苦。好不容易你身体养好了些,前功尽弃才可怕。”
杜房实在看不下去了,道:“今日早睡吧,明早起来雨就该停了。”
黄祺业打扫打扫坐处,勉强用垫子与衣物为何公子搭出个“床”,何公子腾出半边叫他来打挤。条件如此艰苦寒酸,黄祺业只好美滋滋躺进他夫人怀里凑合过夜。杜房则孤家寡人拿包袱往脑袋下面一垫,靠着石壁就睡了。
都已经月上梢头,琴雁柳的觉还没睡醒吗?他做鬼不是一向Jing力充沛?这么久都不作妖,黄祺业倒挺不习惯的。
抑或是他搞鬼,不准他们回村?
琴雁柳总是想一出是一出,黄祺业很难不把这个锅扣在他头上。
如此,黄祺业想着想着便睡着了。梦里,琴雁柳时而低语呢喃,时而嘶吼嚎叫,反正鬼不说人话。黄祺业堵住耳朵,烦躁想着:原来这就叫魔音贯耳!
“……午夜鬼,鬼索命,再睡小心睡不醒!”
“醒来,醒来。”
“再睡小心睡不醒。”
黄祺业猛地睁开眼,看见洞口有个身影,不知对月还是背月,黑黢黢的。他头皮有些发麻,摸到胸口,胸口死寂,琴雁柳还沉睡着,无声无息,或者是已经离开他的心脏了。
他不敢轻举妄动,把眼睛眯成缝假寐。他看见黑影的双手举在面前,规律而缓慢地动作着,像在吃一碗面条。意识到这一点后,不多时黄祺业似乎能闻到那碗鸡蛋面的香味,勾得胃里馋虫直叫唤。
黑影吃完面在洞口徘徊起来,像在犹豫什么事。黄祺业很紧张,想叫醒何公子,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