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十五
柏长溪看见姚韶面带怒意疾步离去,一时之间倒也不敢再跟上前,怔怔的站在原地发呆。
长长的宫阶旁种满了梅树,柏长溪就站在一树梅花前,人面与梅花相映。
柏长溪忽然听见身后环佩相碰发出微小而清脆的声音,他一转头看见穿着繁复礼服的姚喜正朝他走来。
姚喜没有像以前一见到柏长溪就脸色Yin沉,反而表情很是平淡。
柏长溪只有看见这样的姚喜时才觉得他的确是陛下的亲弟弟,身上有陛下的影子。
他心中长叹一息走上前行礼。
姚喜冷冷的看着柏长溪行完礼,目光落在柏长溪脸上:“孤路过这里,看见柏令君站在梅花下好生风致……”
这副不Yin不阳的鬼样子又来了,柏长溪恶感丛生反讽道:“殿下着华服玉冠也是人比花娇……”
姚韶姚喜两兄弟长得是很像的,都是长眉凤目,俊美非常。
只是姚韶身体生下来时就比较弱,性格文静仁厚,喜欢庄重大方的服饰。
而姚喜年少就喜欢玩很野性的运动,赛马击剑游猎。性格放诞不羁,爱穿颜色鲜艳贵气的衣服,尤其爱深紫色。
柏长溪很不喜欢姚喜,也不喜欢紫色,他认为紫色是杂色,时人以青、黄、赤、白、黑五种颜色为正色。
大殷尚赤,殷朝廷色就是赤色,赤也就是朱红色,但当紫色服饰的穿衣风格流入殷国后,因为颜色美丽雅致而且紫色原料稀有导致价格昂贵,一下子被殷国的贵族们所追捧,很多人以穿紫色衣袍为时尚。
这让老一派守旧的士族们很不喜欢,百年世家出身的游太傅教诗书给柏长溪时对这种情况抨击不已,连带柏长溪也讨厌这种恶紫夺朱、以邪代正的情况发生。
而姚喜今天就穿着一身紫色的礼服,头戴高冠腰配玉环,本来就很刺柏长溪的眼,何况姚喜嘴里还说些令人难堪的话。
“孤听说元旦那晚你宿在陛下寝宫中,也不知道孤的好哥哥在榻上是如何疼爱你的。”
没想到姚喜会说这样放诞无礼的话,心中又惊又怒的柏长溪看向姚喜:“你心里龌龊,看什么都龌龊的!”
姚喜勾唇冷笑:“孤是猜对了,柏令君才这样激动吧。”
姚喜走了两步愈发逼近柏长溪:“你有什么好否认的?他是真的很喜欢你,他知道你身份卑贱,追名逐利,所以他花几年时间不断给你升职赐爵,位极人臣,如此荣宠你觉得这一切很正常吗?”
柏长溪平复心情冷冷看着姚喜“我虽出身卑微,但自认为还算是个能吏。”一切都是拼本事争来的柏长溪不为姚喜的话动摇。
姚喜却不听解释只是用嘲弄的眼神看着柏长溪“你本身就是一个卑贱之人……”
似曾相识的话让柏长溪恍惚了一下,脸色一下子苍白如雪。
无论姚喜对他如何诽谤,他的确汲汲营营,殚Jing竭虑地往上爬。
他身为梁国罪臣之后,母亲王贤姬怀着他的时候就自毁容颜逃亡到殷国隐姓埋名以流民身份生存,后来为了养活他王贤姬入宫为婢。
柏长溪虽然在七岁时就跟随在陛下身边,但在世人眼中他就是一个卑贱奴隶的孩子。
即便他很努力很优秀,但因为自己的身份,在别人眼中都是不值一提的。
他十三岁时曾佩戴过王贤姬留给他的一枚玉勾,玉是难得的好玉,同样年少的姚喜看见很是喜欢便向他讨要,因为这块玉对于柏长溪太重要他没有给姚喜。
那时先帝还在位,陛下也只是个不受皇后待见的太子,他只是一个无姓无氏的侍读,飞扬跋扈的姚喜就抢过他的玉勾掷在地上,柏长溪看着玉被摔成两瓣又听见姚喜嘲讽他“身为下贱,心比天高,名唤玉就算了,一个庶人也有资格学士族佩戴玉饰!”
藏礼于器,高贵的士族们把玉作为贵族身份的象征,玉的意义甚至渗透到繁杂的礼仪中。
如果不是家族遭政治迫害而覆灭,那柏长溪本就是“玉不去身”的士族子弟。
只是那个时候他太年轻被如此侮辱也只会悲伤无助的站在原地哭。
纵使后来陛下赐爵赐氏给他,他步入士族阶级后依旧汲汲营营,也不愿再回到当时窘迫难堪的境地。
姚喜看见他不说话了心中愈发愤愤,想到元旦那天柏长溪宿在帝王寝宫会发生什么,一股子邪火几乎要将他燃烧殆尽:“父皇在世时,他就小心翼翼护着你,等他坐在那个位子后便愈发明目张胆的偏爱你!”
姚喜说话愈发不堪,柏长溪突然就冷静下来,风轻云淡道:“你在嫉妒陛下,嫉妒那个位子上坐的是陛下而不是你自己。”
果然姚喜大怒目眦尽裂凶狠地看着柏长溪一字一句道:“你,说,什,么”
自觉已经明了一切的柏长溪露出笑容:“你只能把怒火报复在我身上。”包括强娶游清漪。
心中已经索然无味的柏长溪面上笑得愈发放肆:“你实在太无能了,这个位子你也配坐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