高考,大多数人一生中最重要的时刻之一。千千万万个考生背负着沉重的痛苦抑或殷切的希望,迈入这一天——高中阶段旅程的终点。时佩与时衡并肩走出家门,在校门口分别,各自进入考场。
时佩本来一点都不紧张,艺术生的校考他早已通过,只要正常发挥总是有学上的。但在出发前,时衡就将身份证,水笔,尺子检查了一遍又一遍,拉链拉开又拉上,频繁地看手表,这让他心里也滋生出烦闷的情绪。他在考场转着笔,有段时间脑子里竟出现的都是时衡的脸,差点连知识点都忘记。
时衡在考场里也有那么一秒想到了并不该在此刻回忆的画面。他签下自己的名字,有些恍惚,仿若回到了那天在时粤霖和时衡的注视下,一笔一画写下新的身份。那时他面上平静无波澜,心里却是窒息般惧怕,一如此时。
直到三天后,这漫长的跋涉才结束。铃声响起,同学们不约而同冲出教室,呐喊着奔跑着,通往校门的道路上充斥飞舞的彩色斑点,红的绿的黄的,那些吉利的象征都变成热烈情绪的最直白表达。骄阳似火,照得少年少女们脸上的汗珠闪着光,他们彼此拥抱欢呼,白色书卷哗啦啦从楼上扔下,举行某种狂欢的庆典。
时衡一时没回过神来,直到监考老师催促,才忙不迭收起文具向外走。
在许多个许多个日夜,他辗转反侧,害怕这一刻,又期待这一刻。他不敢对答案,并不确定自己所谓“做出来的”题目究竟对了多少——因此即将面对的也许是新生,也许是残酷的地狱。
时佩站在树荫下等他,把冰矿泉水瓶贴在脸上降温,抱怨着:“真是热死了。”又说:“今天没车来接——校门口太乱了,堵车还不如走路呢。”
他瞧着时衡似乎没听到他的话似的,还是一副神经兮兮的样子,机器人一样只顾着沿既定的路线走。
“哎,跟你说话呢,”时佩试图牵哥哥的手,指尖微触,在这大夏天居然传来一丝冰凉。“怎么不理我啊。”
时衡呐呐地说:“我...还是有点紧张。”
他的阅读理解做得好,但在和哥哥的相处中一向习惯误读。这时也自然以为是时衡在害羞,便没有再问,只是不由分说地、更紧地握住。
直到成绩出来,时衡才松一口气。他竟比预料之中的高上十几分,忍不住立刻去翻志愿报考的参考书,对照着排名欣喜地勾画。时佩凑过来满意地亲了口他的侧脸,“考得不错——可以和我一起去H大了。”
时衡的脸色立刻变得惨白。
“你说什么?”
他绝望地看见时佩的手指点在那个学校名字上。一所音乐院校。在业内也许算好,然而文科生只能报音乐史艺术史之类的专业。并且,他的分数远远在那之上。
他尝试地说:“我想我们可以谈谈...”
“没什么好谈的。”时佩看起来并没有把他的话放在心上,“这个学校就挺好。”
“不。”时衡坚定地、一字一顿地说:“我不要去。”
时佩自顾自说下去,“你看啊,就报这个...”
“我说我不要去!”时衡终于鼓起勇气大声喊起来。
自己的三年不能那么白费。他不允许在这个关节点出现错误。
对了,错误——时衡忽然福至心灵。自己到底还是没跟时佩讲,之前他们的种种只是一个错误。他已经迁就了这个乖戾残暴的孩子很久,原因复杂,归结起来还是怕。怕时佩的惩罚和报复,怕失去前途,怕说出那些不清不楚的性欲和依赖。
但现在一定要坦白。
“我不就说了一句,你至于吗?”时佩暴躁的本性终于显露,“谁想谈异地恋?”
时衡深深吸一口气,无论如何,是该开口的时候。
“我不喜欢你。我想我们没有在恋爱。”
他居然这样说。
时佩看着明显松了一口气的时衡,脑子里乱作一团。那这一年的甜蜜又算什么呢,又是在骗我吗。
怒火再也抑制不住,他要把所有东西砸碎,要大吼要狂奔,要时光倒流回前一秒死死捂住时衡的嘴。不许说不许说,他不要听见那句话。
时佩扬起手,在屋里寻找目标,如果没有一个称手的东西可以打砸,他就要绝望得疯掉。然而寻遍全房间都空空荡荡,于是手只是挥了挥,似乎想要在半空中击碎那句“我不喜欢你”,连同时衡那样的表情一起毁灭。
但他看到时衡本能地蜷缩起身体,用双手抱住头紧闭双眼。
哥哥以为自己要打他。
在那一瞬间,深深的无力感袭来。时佩颓然地放下手,感觉嘴里发苦,不知道何种情绪让他几乎要哭出来。不过嘴上还是不肯饶人。
“你Cao我Cao得不也挺爽的吗?现在提上裤子不认人了?”
砰。
时佩用几乎要把门砸坏的力度摔门而去,他的脚步声逐渐远去,但随即又清晰起来。门锁处传来异响,可是当时衡意识到他在干什么,然后扑在门上拼命拧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