易文屿早就猜到了爷爷会说这样的话,他是易振海教出来的,某种程度上,易家的不达目的誓不罢休根本就是一种传承。
所以他没有表现出来特别的情绪,只是不动声色地握紧了拳头。
“反正最后也保不住的,何必费这个心思去尝试!”易文屿的嘴唇抿得死紧,面对易振海的压迫感,他硬着头皮说道。
他从小到大都没有正面违抗过爷爷的意愿,一方面可能也是在非原则性问题上,易振海对这个孙子极具宠爱。
但很不幸的,血脉在易家属于原则性问题。
“胡闹!”
易振海一掌击向台面,力气相当惊人,实木的桌子上隐约可以看见手掌凹陷的痕迹。
“除非这个孩子自己胎死腹中,否则谁不配断言我们易家的种保不住!”易振海正言厉色道。
易文屿一脸平静地看着自己的爷爷。
跳出立场之外,他似乎能理解所有人把孩子放在第一位的做法。
理智上可以,情感上不行。
“孩子是不会胎死腹中。”
他轻笑一声,脸上却没有半点笑意。
“反正把怀孕的熬死了,孩子总要跟着死的。”易文屿的表情冷得仿佛挂了层霜。
“胡说八道!”易振海疾言怒色地呵斥道。
他很少对易文屿发火,但孩子的事情兹事体大,由不得孙子使性子。
“别说身体不好,就算是危在旦夕,我们也会找最好的医生帮他调理身体,让他保持最好的生育状态。”
他说着,看向易文屿的眼神满是威严,不容反驳。
“呵。”易文屿与他的眼神正面冲撞。
“爷爷不是医生,说到底就是走一步看一步,到时候真的保不住了也就是一句抱歉的事情。”
易文屿太了解这套逻辑了,因为他本人也是如此。
说到这里,压抑的情绪一下子爆发出来,易文屿咆哮道:“孩子在游哥身体里就是一颗定时炸弹,你现在告诉我不确定会不会爆炸,等到时候爆炸了再想办法拆,你有没有考虑过他的死活?!”
易振海因为易文屿的激动眉头拧得死紧,但是他没有跟着一起发怒。
他很清楚,如果孙子有心打掉孩子,他根本阻拦不住。跟易文屿玩迂回之术,只是为了暂时安抚住他罢了。
只是没想到他根本不吃这套。
“我们有能力请最好的医生。”易振海振振有词。
易文屿笑了。
“是,我知道。”他点头。
“那就请最好的医生给我爸看看,他还能不能梅开二度。”
“啊?我?”突然被cue到的易檀一脸懵逼。
易振海目光如炬般死死地盯着易文屿看,易文屿的身子站得笔挺,完全没有示弱的意思。
“抱歉,爷爷,孩子不能留。”他不卑不亢地说道。
无法想象那个一直以他为先的人再受伤,更无法想象刘赋游为了保住他们的孩子付出生命。
如果说让刘赋游怀孕的初心就是他的错,那他一定会竭尽所能,让这个错误及时止损。
易振海沉默,他的嘴唇下拉着看起来非常严肃,但是面对打定主意要堕胎的孙子,他最终没有多说什么。
因为明天一早还要陪刘赋游去医院,易文屿请示过之后就快步离开回客房了。
他走后,易振海轻哼了一声,看向自己儿子。
“那个孩子怎么说?”他问易檀。
“你孙子守着不让人靠近。”
易檀拿易文屿是一点办法没有。
“你之前电话里说,是个男的?”易振海若有所思地问。
易檀扶了扶额,这件事别说他爸震惊,直到现在他都觉得离谱。
“你见到本人就知道了。”他说。
这一夜注定无眠。
易文屿从书房离开之后回来一次卧室。
刘赋游躺在床上双目紧闭着,他连睡觉的时候手都一直放在小腹上。
易文屿很清楚他不舍得这个孩子,他们的孩子。
所以他必须咬牙做实坏人的角色,将这个随时可能会爆炸的炸弹拆除。
“游哥,你最在乎的人,只有我对吧?”他呢喃着跟睡着的人确认。
易文屿这辈子有刘赋游一个人就够了。
所以求求你也只在乎我一个吧,没有孩子也没关系。
小心翼翼地在刘赋游额头上落下一个吻,易文屿推门出去。
刘赋游是在他离开之后睁眼的,他从之前彻夜难眠到现在,易文屿进来的时候也只是在装睡。
他不敢睡,他知道如果睡着,再醒来的时候就要面对冰冷的手术台,已经把孩子从他身体里取走的残酷事实。
但是刘赋游无法阻止时光的流逝。
即使他什么都不做,他还是聆听到时间流淌的声音,滴答滴答,一秒一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