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檀泠慢慢睁开眼。
眼前还有着眩晕后的星星点点,一波又一波的神经痛,忽深忽浅地冲击着后脑勺。
他撑着胳膊坐起,睡衣从削瘦的雪白肩头滑落。诺亚进来了,手中托着餐盘。
“谢谢,诺亚。”
檀泠看着他,下意识地伸手去接。
诺亚把餐盘放在桌板上,然后顺势搂住他。
“亲爱的,感觉怎么样?”
檀泠点了点头,伸手抱着男人,抱得很紧。
然后他闭上眼,深深吸了一口气。
“…你在卧室放了监控吗。”
过了十几秒钟,檀泠抬起头说,脸上没什么表情。
他昨天晕倒在床上。
诺亚出门了,像往常一样。九点钟,檀泠正准备起身,看一些书,或者做一些家务。
他从被子里伸出双脚,这时,一阵很冷的风从窗子里渡了进来。
他突然打了个哆嗦,像一头鹿一样敏感地翕动鼻子。
眼前猛地一黑,檀泠意识到自己一头栽到了地上,以一种非常狼狈的姿势。
大概是那些在幽暗地下室生活的后遗症,他的骨节变得很脆,不像一个正常的成年人,处处是曾经细微的痕迹。
尽管在最近这一个月中,檀泠每天都保持一些规律的室外活动。一开始他只是去花园,后来会在屋外很近的地方走走,于是,脸庞才开始重新泛起玫瑰色的健康气息,不再像刚来的时候那样苍白。
此刻,檀泠万分感谢那些努力吸取氧气的时刻,他并没有失去什么知觉,但却无法挪动身体的任何关节,就像一座僵硬又漂亮的雕塑那样,保持着这样的姿势。
过了二十分钟,他突然听到一阵凌乱的脚步声。
檀泠很快恢复了。大概是一时谵妄之类的症状,由于身体虚弱导致的。
诺亚把他救了起来。
十几个小时过去,他对自己的爱人充满爱与感激,但他意识到,自己永远不可能是那种假装什么都没发生过继续过日子、愿意把疑惑闷在心里的妻子。
于是他让自己问出这个问题。
事实上,他不确定自己想不想知道答案。
诺亚一秒钟都没有犹豫。
“我不放心你…”他把脸靠在檀泠肩上,含糊地说,在omega颈后揉了揉。
檀泠叹息。
“诺亚,你怎么不让我知道呢。”
他语调不是生气的,只是有点无奈。
但他的爱人看着他,退开一步,表情有点像雌鸟孵蛋时被赶出巢xue的雄鸟。
诺亚:“我不想你觉得束缚…”
“但如果今天的事再发生怎么办?”他的声音有点艰涩,带着不易察觉的惊魂未定。
男人抓起檀泠的手指啄吻。每次他希望檀泠改变主意,都会这样磨人。
“甚至…如果R把你抓走,我就没有办法第一时间发现了。”
檀泠恍然觉得自己听起来像只令主人棘手的猫。
他对诺亚微笑,这笑容为了使人安心,勉力带了点轻松和安抚的意味在。
“我没事的,这是意外,”omega道,“以后我把通讯器挂在脖子上,好不好?”
他去抓诺亚的手指,轻轻摇了摇。
这时,檀泠注意到他的手有点发抖。
可能真的被吓到了…
檀泠的心里突然柔软一片,像是被轻轻击中了。
于是他决定妥协。
“或者…你在客厅放一个?嗯?”
他们对视着。诺亚的眼睛闪了闪。
檀泠意识到了。
客厅也有。
他拧起眉,然后就看见,诺亚微不可见地点了点头,眼神在他身上停留了一会。
当着他的面,男人拆下了壁炉后的一个很小的摄像孔,又撬开了对轴线上一块墙。
他把这些东西拿给檀泠看时深深吸了一口气,像一只拆家的大型犬。
“什么时候装的?”檀泠不免讶然,他温柔地摸了摸诺亚的脖子,以示鼓励。
诺亚说:“装修的时候。”
他把手慢慢背到身后,眼神难得有点茫然,看着檀泠,像在习惯某种新的体验。
——没有多余的眼睛能盯着omega,能确定将他笼罩在目光之下的感觉。
被说了很久,男人才终于答应重新去上班。
看着他黏黏糊糊的背影离开,檀泠喉头一紧,起身,摇摇晃晃地扑进洗手间。
他伏在座便器边干呕,一阵晕眩重新袭来,席卷了他的思绪。
“…”
大概十分钟内,他才抬起脸,已经将早餐吐得Jing光。
生理性的眼泪顺着睫毛流下来,檀泠转头,看到对面的镜子,印出一张略显憔悴的脸,虽然年轻而漂亮,但那种感觉又和他之前熟稔的自己不太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