室内,两个人的目光对峙。
他们各自怀揣着秘密,就像两条全然不同的轨迹,却在Yin差阳错里相撞,最后形势又倒错,仿佛命运的玩弄。
“我很抱歉,”檀泠沉沉地说,“但你不会理解的。”
他的眼睫悯然垂着,分明是种脆弱的拒绝。
大腿在床榻压到发麻,针扎一样的酸痛,在这种酸楚里,檀泠的头脑开始感到闷痛。
“你真的想知道为什么吗?”
Omega平静地说。
发情期,他感觉更为敏感,情绪被逼到了极致,恐惧,苦涩,担忧,猛地从一个出口倾泄了出来。他需要拉闸很久了——他迫切需要赎罪的祷告,却苦于没有主教的怀抱。
怀揣一个恶劣的秘密,犹如抱着腐烂的果实,只有两个同样知情的人,才能满怀心事地互相打量。
他不能告诉诺亚,诺亚不能知道他这么懦弱可憎的一面,檀泠神经质地想,只有眼前这个人了——他的心里有个声音小小的、轻轻的说。
在男人说完自己的历程后,他也不得不坦诚了。尽管是多么古怪的倾诉对象,但是唯一的选择。
檀泠听到自己的声音梦幻般地响起了。
“因为我不愿意被关进收容塔里,我不愿意成为某个alpha的生育工具。如果我承认自己触犯了重刑,连我的家族都没有用,这是社会的规则。有这么难以明白吗?一个omega,他为什么知情而不报?我曾经查过你们的住址,想给你的亲人送点什么过去作为补偿——但是没有,我查不到。”
他没有停顿地说了下去,而且一个字比一个字的激烈。
“你还不明白吗?你现在做的就是我那时候最害怕的东西,我每天晚上都做噩梦,你让我觉得我四年前后都只有一种选择,我怎么都无法逃脱,你的存在告诉我我的噩梦卷土重来,每次看到你,我都宁可死去,你明白吗?”
檀泠大声说话,他看到R的脸上突然一片空白。
“我不该让戴维喝酒的,我应该让他们好好的…”檀泠低声说,一滴水意在睫毛上坠着,“我不该…”
檀泠不止一次回想,也许他能够尝试去改变戴维的想法,或者让大家可以一起去自首,共同面对结果。但他站在时间的间隙里绝望地回溯,却一次次真实的意识到,他当时真的默许了戴维他们的行为。他往后退了一步,从此他们都是负罪者。
Omega的声线颤抖,他低头看自己的手,试图移动纤长的手指,似乎在观察上面有没有血迹。
然后他复又抬起头。
“骂我吧,我就是那种高高在上的贵族,就按你这样的想法来,杀了我,凌迟,砍头,剥皮挖rou,像对待艾克和克丽莎他们一样?我手上沾了鲜血…是的,我对不起你的家人,我应该用死亡赎罪。”檀泠冷漠地说,只是尾调慢慢的,几乎像崩溃的质问,“但你选择这样对待我了——那是另一种罪行,无法抵消。”
“我恨你,瑞弗拉斯。”檀泠呓语般地总结,“我和你之间只能活一个。开始就是这样,以后也只能这样。”
“你以为我为什么不杀了你?”
寂静里,他听到R淡淡地开口了。
他逼近坐在桌台前的人。
——然后Alpha突然蹲了下来,捧住檀泠的脸。
他抵住了檀泠的额头,用指腹摩挲那两瓣淡红柔软的嘴唇。
他们几乎鼻尖对鼻尖。这是一个非常亲密的、将吻未吻的姿态。
“我也想这么做,那就结束了。”男人低声说,如同喃喃自语,温热的吐息在两张凑近的脸之中碾转。
“但我做不到。”
R的声音很平静,只是尾音连他自己也没有意识到的,在细微的颤抖。
——就像假拟出什么难以接受的画面,仅仅是想象都不愿面对。
“我知道你有罪,但一想到你和他们一样死,我就——”
Alpha深呼一口气,他声音沙哑,语句几乎断碎了。
檀泠对上R的眼睛。
他突然发现那金圈一样怪物般的瞳仁,竟然慢慢地被什么无端浓稠的情绪所浸透、代替,和往常的情欲又有所差别——
有挣扎,有纠结,甚至有温柔,但更多的是无法抑制的,满溢出来的某种东西。
他们对视的那一瞬间,非常失态地,男人喉管里突然逸出类似兽类呜咽一样的破碎的声音。
接着,那又被某种试图涌起的果决的狠厉感强行地压了下去。
“我做不到,”他低声说,像在叹息,“不可能,不可能,你明白吗?——”
檀泠微微睁大眼睛。他被卷入这种情绪的涡旋,一时难以回神。
他是第一次听到R用这种茫然失措的姿态说话。那几乎完全不像这个人平日的样子了。
话语里真实的情绪是如此的心碎和恐惧,仿佛看到什么孳生多年的东西在黑暗的湖底隅生,在历久冷封后,突然翻腾出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