来的果然是陛下,却不是她所期待的那个陛下。
很快,有人摆好了椅子,铺上了一块锦缎。
来人优雅坐下,额心一点朱砂鲜红,“朕以为,姑姑见到朕的第一面会求饶。”
谢清莺嘴里都是血沫,她呸出一口,蓦地嗤笑。
“真的挺没意思的。”
“谢遗奴啊,第一次见你的时候,你还只是个小鬼,转眼间就长得这么大了,还知道勾引你继母,诱她与你厮混……仅如此,你命人追杀你恩师,还杀了你的亲爹,啧啧,真是无恶不作。现在呢,又要弄死你姑姑?”
被人当面数落这种种罪过,谢玉京也没有动怒,他双手交叉在膝前,身子微微后仰,莞尔一笑。
“姑姑有什么遗言,可以说说看。”
谢清莺蓦地沉默,脸色有些Yin沉,死死盯着这个肤色白净、宛若玉菩萨般的青年。
“你对她做了什么,”
这个她,自然是指容凤笙。
她怎么可能甘心,留在谢玉京的后宫呢,容家与谢家不共戴天。
难道,她忘记了容繁衣的死吗,
难道,她都忘记了吗?是了、是了,一定是这个人耍的手段,定是他,让温仪公主忘记了那一切……
“你到底对她做了什么?”谢清莺嘶声追问。
谢玉京淡淡道,
“朕想,没有必要回答姑姑的这个问题。”
谢清莺盯他半晌,蓦地低叹,“你果然,比谢絮还要冷漠、还要残忍,不愧是他的种。”
“说完了吗,说完,就可以谢恩了。”
谢玉京起身,轻柔微笑,牙白色的衣袍拂过地面。
谢清莺蓦地大笑:
“你要我死,还要我谢恩啊?”
谢玉京的眼眸骤然Yin沉,
他不发一语,转身就要离去。
却听见,那咬牙切齿的声音,在身后响起,
“纸包不住火,终有一日,她会想起来的。你能瞒她一时,难道还能瞒她一世?!容繁衣是她毕生的执念,她甚至可以为了容繁衣,驱逐你、抛弃你、做下那大逆不道之事!你以为,她不会为了容繁衣,杀了你吗?”
“谢琼,你这样骗她、瞒她、辱她,等她想起一切的那一天,她一定会为了容繁衣,亲手杀了你!”
“不会有那一天。”
他快步走了出去,牢房轰然关上。只有女子嘶哑的笑声,回荡在夜空,可怖又凄厉。
狱卒不敢吭气儿,皇帝骤然冷厉的气息让人恐惧,他点头哈腰,直到将人送走,小腿还在打战。
谢清莺的声音如诅咒般,不住地在脑海中盘旋,谢玉京一路眉头深锁,回宫之后,便往含露殿去。
却发现,殿中空空如也。
“皇后呢。”
皇帝声线沉怒,宫人跪了一地,惨白着脸,俱都摇头道不知。
眼见着皇帝要暴怒,一抹身影缓步上前,她叫沫喜,素日里与松香走得比较近,恭声道:
“回陛下,娘娘应当在东亭。”
近日是寒食节,皇帝在东亭设宴,举办诗会,顾泽芳等臣子进宫赴宴。
只,谢玉京去了刑部大牢,暂时搁下了此事,他皱了皱眉,想到容凤笙很有可能与那些臣子在一处,莫名有点烦躁,扬手道,
“把娘娘找回来。”
沫喜正要领命,还没起身,又听皇帝清润的声音响起,“罢了,朕亲自去寻。”
……
容凤笙确实身在东亭。
她拥着一件狐裘,端庄静坐,怔怔看向湖面,无数碎琼飞雪悠然飘落。
女子脸色还带着病态的苍白,眉如远山青黛,目如秋水横波,一点绛红唇珠,鲜艳欲滴。
她装扮得很是素雅,唯独鬓边一支步摇,凤凰雕刻得栩栩如生,展翅欲飞,华贵非凡。
要说这梁王世子,果然是个混不吝的,哪怕被皇帝封了个将军,亦是拈花惹草、不改纨绔本性。此刻,谢星澜正拉着松香,喋喋不休,不知在说些什么,惹得松香连连求救地望向容凤笙。
而方才,亦是谢星澜招呼,非要她们来参加这诗会。
谢星澜年纪小,脸蛋嫩生生的,一双猫儿眼乱眨,星子在里面晃荡,直叫人不忍拒绝。
容凤笙望了望,见亭中一众臣子,多是皇帝内臣,礼部尚书顾泽芳亦是在场,又听谢星澜说皇帝不久亦会至,她想了想,便随着谢星澜进去了。
谁知一进场,几个臣子的脸色,便有些古怪。
容凤笙知晓自个儿名声不好,怕是惹得人家嫌弃了,她淡淡一笑,坦然入座。
一个女子在此,还是皇帝的女人,这些人多少有些拘谨,不复方才的放浪形骸、俊才飞扬。
有个正在yin诗的后生,随意瞟了那静坐的女子一眼,忽然连连卡壳,半天都接不上思绪。
幸而有谢星澜在一边逗趣,场子才没有彻底冷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