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殿另一边的西暖阁当中,皇帝皇后分别端坐在西窗下的长榻上,左右站着皇太子江秋,太子妃与陆良娣母子二人并公主江圆珠。
皇帝面前还跪着一个人,是连夜被传召入宫的齐王妃耶律珠音,她一身素净衣衫,如同金缎般的头上的钗环未戴,只垂着头跪在皇帝面前一言不发。
江殷射杀江烨,皇帝怕这件事情背后与蛮真人有何勾结,于是亲传了齐王妃速速进宫回话,可是一番审问后,却什么也查不出来。
耶律珠音和亲大周不久,蛮真与大周的关系便重新破裂,两国之间断绝了一切往来,耶律珠音在王府内受重重皇家影卫监视,想要与蛮真王取得联系是不可能的事情。
“陛下是知道的,江殷自出生之后,儿媳便从未亲近过他,我们母子之间冷淡的关系,这是众人有目共睹的事情,今日他为何意图射杀皇太孙,儿媳不得而知,更不存在是儿媳授意。”耶律珠音最后淡淡地陈述了一遍。
看着跪在面前的耶律珠音,皇帝亦叹了口气,略抬了抬手:“既然如此,你便还是回齐王府,这件事情就交给我们处置。”
“是,一切都听陛下的安排。”耶律珠音淡漠起身,平静的面容之上无一丝波澜起伏,似乎闯下弥天大祸的人本不是自己的儿子,也根本不在意他的下场如何。
冷静得犹如一个与江殷毫无关系的陌生人。
看她的模样,也的确不像一个会挑唆自己儿子与母族勾结谋害皇孙的人。
可陈氏却不这么想,听见嘉熙帝令耶律珠音回王府,她当即冲出身,指着耶律珠音惶急道:“陛下!不能仅凭她一面之词就放过她!她是江殷的亲生母亲,怎么可能任凭自己的儿子让别人处置!陛下,不能让那个贱妇就这么回去,应该把她拿去大理寺关押审问才是啊!”
耶律珠音站在陈氏的面前,眉目冷清,一双黑曜石般的眼睛里沉静如斯,一句话也没回应陈氏。
倒是站在陈氏身侧的太子江秋咳嗽着上前,用力拉住了情绪激动的妻子,呵斥道:“好了!不要胡闹,你以为大理寺是什么地方?关进一个江殷也就够了,还要关进齐王妃,是不是要把齐王也送进去审问你心里才舒坦?”
陈氏更加激动,一双猩红的眼睛里氤氲着眼神,眼神凶恶得如同护犊的母兽:“齐王府的人心中藏jian,难道不该审问?难道不该还我儿子一个公道?我就这么一个儿子,悉心培养多年,他现在躺在那里醒不过来,我这个做母亲的为儿子捉拿凶手有什么错!?”
太子的身体本就不好,经不起激动,方才呵斥陈氏之后便在不住地咳嗽,现又听见她这番毫无理智的话,心里愈发烦躁:“事情还没找到证据,你不能凭自己的喜恶便随意捉拿,你以为大周的律法都是儿戏不成?退一万步,若是真的找到证据,证明今日的事情的确是江殷谋划,那么自然会有刑法来处置他……”
“还要什么证据!杀人凶手就摆在眼前,还要什么证据!”陈氏指着沉静垂眸站在一旁的耶律珠音,恶狠狠地道,“就凭他们母子是蛮真人,只有蛮真人才会有这样恶毒的心思和Yin毒的手段,谋害别人的孩子!”
“够了!”嘉熙帝一身呵斥,如雷贯耳般穿过在场所有人的耳鼓。
“皇上息怒!”一旁的皇后连忙起身,惶惶朝着皇帝的方向跪下去请罪,身后的太子及宫室内外的太医宫女也纷纷惶恐跪下求饶。
龙颜震怒之下,陈氏终于安静了下来,她跪在地上不敢再叫喊,只是拿着一双Yin毒痛恨的眼睛死死咬着跪在一旁的耶律珠音不放。
嘉熙帝Yin晦难辨的神色里透着浓重的疲倦,他抬手揉了揉眉心,隐忍着怒火浅声说:“烨儿还躺在那不能苏醒,我们别吵着了他休息。另外,太子妃,朕知道你爱子心切,但是这是在宫里,由不得私人恩怨,一切都要秉公处置。”
陈氏低下头叩首,因为怒火中烧,连声音都平静不下来,只颤颤咬牙说道:“是,儿臣知道。”
嘉熙帝沉沉点头,目光渐次扫过在场的每一个人,凝重开口道:“这件事,朕一定秉公追查,不会因为犯人是皇子皇孙便加以饶恕。王子犯法庶民同罪,朕对蓄意害人之人,绝不会轻易饶恕!今日的事情就闹到这里,朕不想再听见一些闲言碎语,可知?”
帝王的盘问像是一道闷雷敲响在头顶,众人的心中皆是一凛,忙磕头回话:“知道。”
“朕再去看看烨儿。”嘉熙帝起身,面沉如水朝着江烨的床榻踱步而去,“你们要散的,便各自散了吧,不必特意回禀了。”
“是。”众人看着嘉熙帝的背影朝冬暖阁离开,沉沉应声。
宫门外忽然响落一道惊雷,而后闪电在一瞬间劈开了黑沉沉的天幕,将东宫内每一处的Yin暗都照耀如同白昼降临,同时,也照料了大理寺地底下Yin晦常年不见光的地牢。
闪电的光耀从牢房顶端的一个小小铁栅栏天窗射.进来,一双靴子踩着天牢内布满青苔的阶梯慢慢往下,衣角上滴落的雨水滴答敲响在地面,惊扰得夹道两旁原本优哉游哉爬遍的蟑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