推了一把侍女,用变调的哭腔喊,“快去啊!”
侍女惊慌失措地离开了。
妹妹胃小,只吃了两个饺子,趴在桌子上,气息微弱地哭喊着姐姐我肚子疼。纪云霰甚至连擦眼泪都顾不上,背起妹妹,踉踉跄跄地往医庐跑。
孙家向来待下人宽厚,年节一至,下人也被派发了年饭,那些小厮和侍女一个也不见,纪云霰只能独身一个背着纪云雪,在漫天飞雪中拼命往前跑。
一个三岁孩子的分量,对一个六岁孩子来说实在是太沉重了,纪云霰小小的身体一次次栽翻在雪地里,又一次次强忍着疼爬起来。朔风割动着稚童的脸颊,也把她的声音冻得打颤:“云雪,小雪,等一等……姐姐很快就到了,姐姐跑得很快,姐姐,姐姐带你去看大夫……不疼了……”
背上的纪云雪渐渐地不再呻yin,她乖巧地趴伏在纪云霰背上,伸出稚嫩的小手掌,摸上了纪云霰的脸颊,细小的声音像是从梦中传来:“……姐姐,我不痛了。你不要怕。”
说完,那只小手从她脸上滑落,落在了纪云霰的肩膀上。
纪云霰一点都没有发现,她以为小家伙是睡着了。
睡着了真好,睡着了就不会疼了。睡完一觉,大夫就能把她治好了,明天她就又能抱着自己喊姐姐了。
真好。
……
谁也不知道那份金银饺子里的毒是谁下的,就像谁也不知道,为什么纪云霰会在小小年纪就离开孙家,到展氏去修习术法。
或许只有纪云霰本人能清楚自己的目的。
虽然母亲从未说过关于父亲的事情,纪云霰也从别人那里零零星星听来了些。
她怀疑是那个把父亲带走的女人下的毒手,因为除她之外,向来性情淡泊的母亲没有和任何人结过仇。
……只是她没有证据。
所以,她想要自己能变得强一点。
至少,至少,以后在重要的人受伤的时候,她能稍微跑得快一些。
于是,她成了展氏有史以来第一个只修习硬骨功法的女子。
硬骨功法修行起来艰苦卓绝,更何况她是在六岁之后才开始修习,要把自己的骨rou生生炼成一件兵器,谈何容易。
但她做到了。
不仅做到了,她还成了展家主的左膀右臂,成了他最得力也最年轻的入室弟子。
她天生就都打理繁杂事务的才能,办事面面俱到,从不拖泥带水,展家主甚是欣赏她,有大事小情都愿意交给她去做。
她处事干练利落,又受家主倚重,不少展氏弟子都对她格外尊敬,但也有例外。
纪云霰经常会碰到一个与她年岁相仿的少年,放浪形骸地趴在墙头、树上或是屋顶上对她打招呼:“哟,我家小云霰就是能干啊。”
纪云霰仰头望他,无奈地笑:“汝成,下来。”
展懿还是很听纪云霰的话的,每在这时总会乖乖爬下来,就是那张嘴怎么都闲不住:“云霰,你笑起来真是好看。怎么不多笑一笑呢?”
纪云霰盯着展懿,摇了摇头:“汝成,你何时能学方解那般稳重?”
展懿夸张地举起了双手:“枚弟?别别别,你饶了我吧!”他揉揉自己凌乱的长发,笑道,“再说了,枚弟哪有我会逗人开心?”
展懿对自己有什么心思,纪云霰再清楚不过。
只是……自从六岁开始,她的胸腔里就生了一颗冷心。
她的梦里时常会出现那个年夜的雪地,想到那只无力地垂在自己肩膀上的小手,所以,她没有心思去想这些多余的事情。
……直到那次,纪云霰受展氏家主之命,到上谷乐氏去送年节礼品。在乐家主那里,她见到了一个正在上谷休养身体的、面色苍白的中年男人。
他脸上带着常年缠绵病榻的倦容,却没有久病之人的戾气,眉眼间尽是柔和温暖。他像是招呼自己的女儿一样,对单膝跪地的纪云霰温柔道:“地上冷得很,别跪着了,小心过了寒气。”
展乐两家世代交好,乐家主自然是认得纪云霰的,他微笑着对纪云霰道:“云霰,还不谢谢殷家主。”
纪云霰本欲起身,一听到此人名号,动作猛然一凝。
殷汝成,乃殷氏家主。
家族为其订下婚约,其妻在诞下次女后体弱身亡,在丧妻之后,他将近二十年没有再娶。
很巧,他的名,和展懿的字一模一样。
纪云霰稍定心神,抬起头来,对殷汝成粲然一笑,眼中似有星光摇落:“纪云霰见过殷家主。”
殷汝成猛然一愣,他呆呆地盯着纪云霰看了半晌,才像是做错了什么事一样,猛地低下头,有点羞赧地轻咳一声:“好。”
……从那时起,纪云霰就为自己找到了报仇的门路。
时间回到现在。
她甩手把殷青青甩砸在了一边的廊柱上,目光仍然停留在那条来回拉锯的战线上,连看都懒得多看她一眼。
“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