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也不知道是哪里来的力量,一翻身,竟然爬起了半个身子。
被割得鲜血淋漓的手臂一挨地就疼得像是要炸裂开来,衔蝉奴伏地僵硬了半天,才攒足了一口气,用勉强还算完好的右膝支撑着自己站了起来。
拖着一条废腿、踉跄着寻到一处岩壁,倒靠在上面头晕目眩了半天,衔蝉奴总算缓过了那阵恶心劲儿,回首环顾了一圈被自己的神力扫荡而过的幽谷。
……一处桃园胜景,硬是被糟践成这副样子。
衔蝉奴扭回头去,支在岩壁上的手掌微微攥紧,往前走去。
他的血滴在草叶花木之间,就像是起死复生的良药,血溅之处,植被重生,花香漫溢。
阿奴完全不记得自己是怎么回到镇里的,他只知道,自己进入镇中时,已是暮色四合。他怕吓着别人,调动已经所剩不多的力量,敛去了身上的血腥气和血迹,所以在外人眼里,他就是一个普普通通的喝醉了酒的青年。
他从未尝试过这样久伤难愈的滋味,周身越来越疼,只得停停再走走,眼看着夜色一点点把自己吞没殆尽,四周的路人越来越少,阿奴心里害怕得紧,像是有一只大手循环按揉着他的内脏,把五脏六腑一样样掐紧,迫尽内部所有的空气和血ye。
终于,他怕得腿软,走不动路了,索性把自己当做垃圾似的揉成一团,蜷在了街角边。
他痛得直打颤,又冷又怕。
倾官……
来接我回家……
不知在街角缩了多久,身体却越来越冷,在阿奴以为自己会这样冻僵在街边时,一只手强硬地拖着他的小臂,把他拉了起来,声音中饱含着怒意:“……给我起来!”
小臂的拉扯牵动了上臂,衔蝉奴痛得嘴角一抽,一把甩开了他的手。
殊不知,这样的抵抗动作让倾官更怒。
——知不知道他找人快找疯了!
眼看着天黑了,人还没有回来,倾官哪里还顾得上赌气。
他是知道自家猫有多怕黑的,黑夜里根本连步子都迈不动,这要是万一找不回家门该怎么办?
镇内阿奴所有可能会去的地方他都去寻过了,却始终找不到他,倾官已经做好了出镇的准备,却不防在这里捡到了团作一团的阿奴。
心一放下来,怒意就上了头,倾官抓住阿奴的手,逼视着他,厉声呵斥:“跑哪里去了?怎么弄成这个样子?”
阿奴的障眼法骗得过平民、仙、魔、妖,却瞒不过神的眼。只是倾官无论如何也想不到,他身上这些斑斑驳驳的撕伤和鲜血,大多数不是来自于别人的。
衔蝉奴痛得发晕,可还是卖力地挑了挑唇角,答非所问:“……礼物。”
抬手之间,一朵染了鲜血的蓝色小花就出现在他掌心之间。
这个时候他居然还有心思对倾官扯出一个灿烂的笑颜:“……倾官,我采了很多的,可惜都掉了……生辰吉乐。”
倾官总算发现不对了。
他的阿奴周身虚软得很,摇摇晃晃的根本站不住脚,他揽住了他纤细的腰身,却摸到了一手的chaoshi温热。
被这样一搂,阿奴立时泄了气息,倒在了他的怀中。
倾官面色一凝,扑鼻而来的浓郁血腥气,让他意识到必然是有什么糟糕的事情发生了:“怎么了?阿奴?阿奴?!”
衔蝉奴想应答,一口濡热偏偏在此时从胸口泛了上来,他实在是忍不住了,一口血尽数吐在了倾官的肩膀上。
在倾官震惊欲绝的目光中,他的腰身虚软了下去,头也向后仰去,口角潺潺流出的血ye一直淌到耳后,染shi了一小撮头发,发尖淋淋漓漓地往下滴着呛人的腥ye。
他听到了倾官撕心裂肺的呼唤,感受到了打在自己脸颊上的温热ye体,感觉自己被打横抱起……
就在体位变换的瞬间,他彻底失去了意识。
……
此事一出,二人栖身的小镇是住不得了。
天上人间,任何地方的药都医不得神伤,唯有神自己才能自医。对倾官来说,当务之急是要寻到一片仙境,有仙流灵气,能供阿奴休憩恢复。
此处属于余杭界内,据倾官所知,有一修习乐音的仙派,得道者众,发展蒸蒸日上,与周围的小仙派不可同日而语,仿佛是姓宫,位于悟仙山上。
悟仙山年轻的宫家主见倾官携昏迷不醒的衔蝉奴上山,受宠若惊,连连称双神莅临,小派蓬荜生辉,对于倾官提出的要求更是有求必应。宫家主不仅把自己所居的殿室让给了衔蝉奴,还四处搜集灵药,不间断地在殿室间送入送出,悉心照顾侍奉,生怕有一丝不周到。
倾官自不会在意这些,礼节性地谢过便罢。
……他们身为神,合该有此待遇。
管不得宫家主的殷勤,他只一心守在自家阿奴身边。
他身上伤得很重,从那日昏厥开始,阿奴就一直没再醒来。
天知道倾官小心翼翼揭开阿奴的衣裳,看到内里破损狼藉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