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湛,她早已不在意了。
这条道通向鬼界,同谢湛之间只能有仇恨存
在。
就此别过,今后分道扬镳,不再相见是最好。
若是三百年后她还要来战鬼界,她程安便是拼尽性命,也会护佑鬼界平安。
“程安。”
未走两步,她听见身后人又传来透着哑的声音。
她立定,转身,不耐烦已经快写在脸上了。
她咬着牙一字一顿道:“……您,还有,什么事情吗?”
能不能一次性说完了。
“酆都守将李杵,曾立心魔誓永远效忠鬼王。”
“……”
她的话忽然凝住。
每一次谢湛来,似乎总是能带来让人遐想的消息。
她记得,谢湛曾说过,谷平城的碎英花,只有酆都之地才有。
李杵效忠修祈?
可是前一世,鬼王殿中,他确实总是同修祈唱反调。
“神君告诉我这个做什么?”
谢湛阖上眼,最终才以一种极其缓慢地速度道:“上一次谷平城覆灭,你最终落入鬼界,同修祈之间的联系,千丝万缕。”
……
……
程安,在这一瞬,觉得身上每一个根汗毛都竖了起来。
这绝不是在意修祈和李杵之间的牵扯。
而是……
他,谢湛,他怎么知道谷平城灭城一事?
山间晚风不小,凉飕飕地伴着血腥气吹到她身上时,她才找回现实的感觉。
只有一种解释。
他,谢湛,也是回来的。
不,或许她可以再往深处想一些。
如果说,自己回到过去这个事情,本就是他谢湛所为呢?
对,也对。
如此说得通了,为什么那日谷平城河畔,她找碎英花时,对方却似乎早就预料到她来意一般,行为格外反常。
而且……普天之下,能掌握时空这种至高法则的,除了旧神这类仅存于传说之中,傲然于众生之外的生物,还能有谁做得到?
是她着相了啊!
还以为是上天给了她重登仙路的机会,不成想这竟然是对方一手为之。
为什么呢?
她因为天雷死后的那个世界里,到底发生了什么?
程安无从知道。
良久良久之后,程安突兀地笑了声,总算忍不住嘲讽出声。
“神、君,不成
想,神君还真是神君啊……想必,程安那五百年的时光,神君也没放在心上。”
“高高在上,天下无双,实在厉害。这些年,看程安在玉宸殿挣扎茫然的模样,神君恐怕暗中耻笑不知多少遍吧。”
程安挂着笑:“不过……我还挺好奇,既然知道程安日后将作鬼将为祸四海八荒,屠戮谷平一城,神君为何不杀我?”
“……”
“也对,您没有义务告诉我这些。”
她收了笑,让自己冷静下来:“神君有神君的盘算。反正我注定死于天谴,神君告诉于不告诉,都无所谓了。”
“……”
“没有。”片刻沉默后,谢湛凝着她的眼睛,难得半分专注“我从未耻笑于你。”
“不杀你,因为谷平城一事未定。”
“未定?当年可是板上钉钉。”
程安面无表情,如同事外人一般平实无奇地叙说:“百位仙人围剿我一介才化形不过数月的小鬼,劳师动众到我都怀疑是不是仙界之人没事干找事。”
谢湛的银质手甲渐渐收拢。
她笑了声:“实话告诉您好了,谷平城就是我屠的。”
她似乎还嫌不够一般地补充:“您是不知道啊,一夜香的最重要的一味药引,是我的一滴Jing血,这一滴血,若非我愿意,谁也拿不走。”
“……”
“怎么样,神君可决定要杀我了?”
“……”
见谢湛依旧保持沉默,甚至面容上一点其他负面的情绪都看不出来,
程安摇摇头,觉得很无趣,转身便要离开。
这一次谢湛并没有叫住她,任由对方的身影消失在尸山的尽头。
她原本穿着仙使同她换上的仙界白裙,可蹚过那条被尸血染红的溪流时,素白留仙裙却被染得通红。
直到空气再度归于粘稠血腥的死寂,谢湛才松开了手。
手甲尖端穿透掌心,一滴一滴鲜血顺着银甲留下。
谢湛似乎有些迟钝地伸手,将自己的血浮在半空,同右手方才溅到的程安的血混合在一起。
可是二者并没有相融,只是分裂成上下两层,如同红宝石从中间裂开一条缝。
谢湛并不知道自己究竟在做什么。
他只知道。
从今的百年后,鬼界将迎来一位新的鬼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