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陛下怎可如此?!”我咬着手指,想了好一会:“高阳极尽奢华,珍玩宝器能填国库半年,陛下杀她也就罢了,可安乐……安乐没那么奢靡,再则颁布政令改稻为桑,实在伤农伤民啊!国库竟亏空至此,要扯东南的布去填其他窟窿了?!”
阿爷摆了摆手:“你好好养伤,这些不该你想,等那位给你空了位置,你便进宫。”
“进宫?!太子妃被气病了!她腹中怀着胎儿!您怎可如此行事!张老,还有上官敖,他们就算是高阳一派,但他们是去赈灾的啊!
阿爷为何不给活路?!不给河南道百姓活路?!
在籍百姓从前年的四十七万到如今三十五万人,入册田亩从六十万亩到现在的九万亩地,连着旱灾洪涝,本来每人脱粒后还可分十两米,如今只有一两五钱!
阿爷!一两五钱!为了党争内斗,为了清君侧!一两五钱让谁活!谁可以活?!”
阿爷脸上浮现出难忍的怒气。“天下定,而后安民,君不安,民安能定?”
“民为邦本,本邦固民,国库连年亏空,陛下竟妄改稻为桑,河南道大乱!江南东道大乱!
北蛮,响马,倭寇侵袭,藩王蠢蠢欲动,这大棠没亡在高阳手里!到是亡在东南!”
我无视阿爷怒目横眉,继续讥讽:“届时没钱拨款整顿军船,就算皇宫里堆满了丝绸,卖给谁?!改稻为桑?!我这么个蠢出世的王八都懂的道理,你们三书六部不懂?!
陛下不懂?!他拉着天下入局,万物皆棋,万物可祭!当初靠着高阳登上皇位,如今杀姐杀女……”
阿爷一记耳光将我打偏了头,我的耳鸣如同魔音穿脑,我正脸看着阿爷,这么多年,他动手揍过云晨无数次,却从未动我一根头发。
“放肆!你日后入主东宫,这般言论会害我全族。”
“您还敢让我入宫?您不怕我所言所语,所思所想,所作所为会是下一个高阳,下一个武皇!”
“大逆不道!是李安乐教你的吗?!”
“李安乐?现在倒是直呼长公主名讳,也是如今人要死了,哪管什么君臣尊卑?大逆不道。您敢对着天地,对着圣人发誓,自己就一直正直公义,从未大逆不道过吗?”
“阿爷。”我摸了摸被打的右脸,“君以此兴,必以此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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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大您能别更新只更一章要学会多更几章啊;
看见改稻为桑就想起大明王朝1566了;
-完——
第 46 章
我回院给自己换药,偷拿了些细软,便准备劫狱和安乐远走高飞。
反正游猎江湖也有经验,等风波过了,也许我能和她回剑南道生活。
阿爷还在书房,我去主院去向阿娘辞行,屋内灯火摇曳,满屋都是暖色的光,阿娘穿着红衣,着堕髻,对镜梳妆。
今夜的风有些凉,莫名的让我不舒服。
“阿娘,你……描眉作甚?”
我对阿娘无甚了解,她深居简出,吃斋念佛,不善言谈,不喜热闹,逢年过节,她也就吃顿饭便回房。
关于她的过去,府内闭口不谈,我所知皆是戏文和说书先生的一张嘴,她的无双美貌,她的倾城舞姿,令世人称赞,令女人嫉妒,皇帝强迫她,贵族女欺压她,阿爷也为了她被逐出家族。
可在安乐的故事里,我的阿娘是个妖女,蛇蝎心肠,善蛊人心,是一切悲剧的源头,是不可饶恕的存在。
当年五王逐位,文臣专政,后德宗继位,确立群相制度,又加设九寺五监分权,可高阳专横朝政已久,朝臣大半要么出自她门下,要么受她恩惠。
所谓的清流党,不屈的世家大族的公子就被高阳和她的其他姐妹强嫁了去,成了驸马,不可再接触权利中心,受屈辱后惨死者众多,竟达到十九人。而后,满朝文武竟无人敢正面拂逆她意。
我实在不敢相信,弱柳扶风的阿娘,会把一手遮天的大长公主玩弄于鼓掌,不问世事的阿娘会对高阳说那般话。
我将包裹藏于身后,走了进去。
满屋灯火晃着眼,纱幔缠着风,唯有阿娘静静地端详镜里容颜。
“阿娘,你可和大长公主少年相识?”
她应了一声,鼻音很轻,我又问:“那您可对她说过,不过尔尔四字?”
阿娘看着铜镜里的我,没有说话。
我喉咙滚动:“物必先腐,而后虫生,大棠公主,不过尔尔。”说完我看着阿娘,想从她淡漠的神情里,瞧出一点端倪,可她只是轻启朱唇,语气恹恹。
“错了,是物必先腐,而后虫生,大棠皇室,不过如此,大棠公主,不过尔尔。”
我指尖颤抖,“那「南朝遗民泪尽尘,唯有素风身未坠」是何意?”
阿娘挽了耳边碎发,起身关上门窗,“坐吧。”
我找了个离她较远的位置,将包裹藏在腿上。
“是个「大家」年少随便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