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次旁听庭审,就听了件大案,情节令人恶心,陈逸都感觉有些不适,可张若琳却异常冷静,甚至有点冷漠。
走出法院,张若琳还沉默着,没什么表情,像是在发呆。
“在想什么?”他握住她的手,十指紧扣,放低了声音问。
“在想,”她低头走着,缓缓挣开他的手,“如果十年前,我爸爸的律师也这么努力的话,是不是结局就会不一样。”
刚才的那名律师,在犯罪事实如此清楚的情况下还能够拨开一方云雾,为十恶不赦的恶棍争取一点点光芒。在法庭正义和当事人权益之中寻找平衡。
这在普通人看来是那么价值观扭曲缺乏人性。
可也许,在案件本身以外,有一些人,是那么需要这一点点平衡。
陈逸目光一滞,神经忽然紧绷。
“你觉得会吗,哥哥?”张若琳抬起头,微微仰视他,看进他看不出情绪的眼底。
陈逸身体一僵,四肢百骸似过电。
哥哥。
若是平时她这么叫他,他大概会当成情意涌动的呢喃,下一秒就要扣着她吻个够。
可现在,一些以为再也不会记起的陈旧记忆像是冲破阀门席卷而来。
因为陈家父母一直把张若琳当女儿看,平时两人都在家里时,大人的称呼都是妹妹,哥哥。
“妹妹还没吃,哥哥你先不要动。”
“哥哥你帮妹妹去拿。”
“妹妹,你看哥哥的新玩具你喜欢哪一个?”
“哥哥啊,妹妹作业没写完你也不教教啊?”
……
……
可张若琳私底下很少叫他哥哥,每一次叫他哥哥,都不会有什么好事。
不是想抄他的作业,就是要带着他狐假虎威去给她的“帮派”撑场子。
只有一回不一样。
那也是张若琳最后一次叫他哥哥。
她爸爸是在工地上盯拆迁被“请”走的,来了好几个人,声势不小,谁也没有注意到,隔壁废墟断壁后边,一群小孩在玩“帮派”扮演游戏。
“张若琳,你爸爸!”有小伙伴惊呼。
张若琳正在往自己身上披酷炫斗篷,实际上就是一破床单,她头都没抬:“有什么稀奇的,他不就是住在工地了?”
“好像不是啊,张若琳,你爸爸被抓起来了!”
伙伴们都凑过去,“真的,是警察叔叔,他们把你爸爸抓起来了!”
张若琳这才扔了床单,小跑到墙根,亲眼看着纪委和检察院的人带走了他爸爸。
一群大院的孩子,从小长在体制家庭,但谁也没有见过这样的情况,都目瞪口呆,大气不敢出,见张若琳愣怔失神的样子,也不敢惹,扮演是玩不成了,一个个作鸟兽散。
只有张若琳还趴在墙根,一动不动。
许久,她察觉身后还有人,转过头,看见陈逸高高地站在那,给她挡住了刺眼的烈阳。
她无声地哭成了个泪人,就这么望着陈逸,声音娇弱而颤抖:“哥哥,那不是警察叔叔对不对,他们的衣服不一样,对不对……”
“为什么他们要那样对我爸爸……”
“哥哥,我害怕,我要回家。”
“带我回家,哥哥。”
哥哥。
她爸爸一去就再也没有回家。
而陈家也在那个月离开了巫市,杳无音信。
“若琳……”陈逸找回自己的声音,有自己都没察觉的颤抖。
张若琳竟微微笑了:“很高兴再次遇见你,陈逸哥哥。”
陈逸心口一紧,自诩沉稳如他,此刻不知所措,从未有过的慌乱,只无意识地徒劳地叫着她:“若琳……”
“你很早就知道了对吗,是不是和你印象里的张若琳一点都不一样,张若琳,应该是娇气傲慢脾气大,可怎么变得卑微软弱没见识了?你觉得不可置信吧,刚开始也觉得只是巧合吧,可是你看到了一本傻兮兮的刑法书……”
她眼角有泪滑落,可她眼睛一瞬不瞬地盯着陈逸,微微笑起,语气怅惘:“你想,原来是同一个人啊,她不仅和以前不一样了,还和你身边所有的人都不一样,你觉得新鲜,又觉得她有点可怜,你是个善良的人,你想要伸手帮帮她,你想让她回到以前的样子,你给她买昂贵的围巾,你给定制Jing致的头绳,你送给她公主穿的小裙子……”
“不是,不是这样……”陈逸摇着头,伸手想要给她擦掉眼泪,却被她眼疾手快地拂开。
她执着地看着他:“这三个月,我有很快乐的时候,你看着我的时候,你牵着我手的时候,你拥抱我的时候,亲吻我的时候,都那么美好……”
“可这三个月也是十年都我流泪最多的时光,我努力克制着卑微的情绪,可它就像是有生命,我越压制它就越猖狂,时不时就要跳出来耀武扬威,我也从来不敢去想以后会怎么样,我以为我不去想就能避过去,我以为假装我们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