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重遇她那一天,他曾回忆过年少的她,只记起一个模糊的轮廓,现下却细致清晰起来,脑海中出现了一张胖乎乎的脸,大眼睛黑亮,下巴总是微微上扬,头发很密眉毛很浓,两束马尾都扎得很高。他极力想让这张脸与如今的张若琳的脸重合,画面却再次模糊,他脑中竟没有张若琳如今的模样。他复拿起手机,点开张若琳的朋友圈,企图唤醒脑海中的影像,却只见朋友圈空白一片。
她没有发过朋友圈。
不像小时候叭叭个不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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饭局热热闹闹结束,各自投奔司机。陈逸原本借着给项凌开车的由头没喝酒,后来无意识抿那一口,索性也就喝了,这下两个人都没法开车,只能在门口等步鑫来接。
大堂电梯吵吵闹闹下来一群人,西南方言和普通话夹杂,引人侧目。走在前面的男生背着一个女孩,边上一个女生不断提醒着他慢点慢点。
“醉成这样自己呆在宿舍真的可以?”
“她宿舍的人都回家了啊,也没办法啊。”
“能不能麻烦你带她回你家里?”
“不行,我舅也喝多了,回去我舅妈指不定怎么发火,我再带另一个醉鬼回去,我舅妈要灭了我……”
几人走出旋转门,陈逸才看清楚了,说话的一男一女,一个是饭前和张若琳在走廊说话的男生,一个是……天文社那个不认识射电望远镜的花痴。即使醉鬼上半身趴在男生背上被挡得严实,吊在半空那双长腿还是让陈逸认出了,张、若、琳。
李初萌还在碎碎念:“这我见多了,她就是没吐,吐出来也就清醒些了,你把她放下来我给她催催吐,咱俩现在连她寝室门卡都没有,也不知道宿管让不让进……诶,陈逸?”
两人停步,终于看到了门口立着的两个男人。樊星烁抬起头,见是饭前打过照面的人,不知该不该礼貌问好,而李初萌在懊恼适才大咧的言谈给陈逸留下了反差的印象,一时间场面寂静无声。项凌率先说:“是若琳喝醉了吗?”
樊星烁回过神,看到陈逸小幅度地歪头看了一眼他身后的张若琳,他不自主也小幅度转了转角度,对项凌道:“她不会喝酒,又不会挡,喝了不少。”
樊星烁细微的动作,正好再次遮住了陈逸的视线,陈逸当然注意到了,不着痕迹地挑了挑嘴角。
李初萌有些摸不着头脑,怎么陈逸身边的人也认识张若琳?
项凌继续说:“没醉过的人压根不知道自己醉了,暂时醒了更迷糊,没法控制自己。”
李初萌尴尬,知道项凌大概是听到她说的催吐的话了,求助的眼神看向陈逸。
陈逸没注意到李初萌的眼风,问樊星烁:“沉不沉?”
突如其来的“关心”让樊星烁愣怔,“啊?”
项凌说:“先把人放下来吧。”
樊星烁是绅士手的姿势背着,手只起到稳定的作用,承重的是几近90°弯着的腰,一路下来并不容易,此时也不再坚持,缓缓下蹲,李初萌正想上前扶下张若琳,却被一支长臂抢先。
张若琳脚刚落地,陈逸就扶住了她,两手紧扣着她的肩膀,扶直了才缓缓拉开距离。两人相对而立支撑着,张若琳毫无意识,脑袋任凭重力耷拉着,像一只扑向陈逸的丧/尸。
但从李初萌的角度看过去,陈逸就好似抱着张若琳似的,她赶紧上前拉过张若琳,可她的小身板压根撑不住,这一晃张若琳就要栽倒,陈逸赶紧把她拽回来,喝醉的人身子沉,她的脑袋又急又猛磕在他胸口,发出一声闷响。陈逸感觉喉咙痒痒的,是她头顶炸毛的发丝轻轻抚过他的喉结,喉结滚动。
张若琳磕疼了,抬起手要摸自己脑袋,却摸不准,一只手在陈逸的脸蛋、耳廓、颈脖胡乱挥舞。陈逸微微仰头避开,眉头紧皱。
马路上传来“叭叭”的鸣笛声,车窗落下来,一个中年女人的脸露出来。
步鑫刚想叫陈逸和项凌,就见陈逸半搂着一个女孩,隔着一个小广场的距离也看不清,索性熄火下车。
“姑姑,”陈逸见来人,说:“小张老师在我们隔壁参加同乡会喝高了,放假了,宿舍里也没个人。”
步鑫歪着头想看看张若琳,奈何她整张脸都埋在陈逸怀里,“醉得不轻。”感叹一声,她看看陈逸,又看看边上的几个人,最后看着项凌,从自己老公眼里也看不出什么指示,只好道:“那先回家,这大冷的天,喝酒了别吹风,你们俩也是,回家再说……我来扶着她?”
陈逸说:“她太沉,我来吧。”
步鑫女士再次扫了眼侄子没什么表情的脸,点点头就自顾自走在前面,过去开车门清理后座。
陈逸抖了抖肩膀,“喂。”胸口的脑袋毫无反应,倒是被这么一抖就要滑下去,他索性弯腰一把捞起她瘫软的腿,打横抱了起来。张若琳的脑袋伴随着这个动作往后仰去,发丝纷飞,颈项挂在陈逸手肘,长得诡异。陈逸抖抖手臂调整她的位置,她的脑袋又乖乖靠向他的胸膛。
李初萌和樊星烁都愣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