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是预料中的疼痛却迟迟没有到来。他睁开眼, 方才还跟在冯公公身边的小太监已经跟李启缠斗起来。冯公公也死死挡在他身前护着他后退离开那两人打斗的范围。
打扮成太监的周毅也是一身冷汗。李启被皇帝视作心腹,忠心耿耿, 之前皇帝交给他的那份可以信赖的官员名单中,李启就排在靠前的位置。谁都没想到他会突然行刺。就连自己, 若非身体先于头脑本能地做出了反应, 顺手抄起一只酒杯丢了过去, 恐怕也来不及挡掉那袖箭。
李启有暗器,还有光明正大穿在身上的铠甲。而周毅只有赤手空拳。两人缠斗起来,周毅根本占不到便宜。离得近的官员拼命退后, 外层的官员看到他们跑,自己跑得更快,逃命时动作难免粗鲁,有绊倒了的, 也有推推搡搡,骂骂咧咧的。有些胆小的官员,还有那些在殿内伺候的小太监, 直接扯着袖子捂脸哭嚎起来。不知情的人听到人哭喊,又加上冯公公那句话,一时以为陛下驾崩了,跟着也哭喊起来:“陛下!陛下!陛下驾崩了!”一嗓子喊过去, 更多人跟着哭喊。
万纶走了,北党的其他人还在,听到冯公公喊陛下遇刺也都想冲进去护驾。然而这些世袭的侯伯虽然做的是武官的营生,却早已不下场比试,武力也可想而知了,空有一腔孤勇,一时半会竟推不开人群,挤也挤不进去。
想进的进不去,想出的出不来,又伴随着尖叫哭嚎,咒骂哀求,保和殿一时乱成一锅粥。
“都安分些!乱糟糟的成什么体统!”眼看着走投无路,一声极富穿透力的怒吼硬是把这混乱撕开一个口子。大家的目光齐刷刷投向声音的来源。是姚奕,他目光轻蔑扫过那些吓得屁滚尿流的大臣,“亏你们也是朝廷大臣,陛下尚且安好,哭哭闹闹成什么样子!?若想走,门就在那边,自己走便是!若留下,就都拿出些勇气来,我便当你们都是愿意为君分忧,舍生取义的好男儿!”姚奕一个文官负手而立,毫无惧色。冯公公护着的皇帝就站在他身后,果然毫发无伤。
这番话下来,又加上看到陛下安然无恙,不少大臣面露愧色,或是对着皇帝请罪,或是自责喃喃,或是想将功折罪,挤上去护驾。却也有不少趁着混乱偷偷摸摸朝着出口挪去。小太监们更是一窝蜂地往外挤,气的冯公公直跳脚。姚俞面色复杂的同李昌琪、许昱等人一起站在姚奕身侧。
“还愣着做什么!快掩护陛下离开!”安顺侯何权年龄大了,方才被困在人群里,听到姚奕的声音才辨别了方向,拨开人流费劲地挤过来。
“慢着!今天谁都别想走!”正与周毅打斗的李启突然出声。
周毅已经满头大汗,借来的一身宦官服依旧shi透了。不过李启也没占到便宜,周毅凭着灵活的身手与他周转,李启到底穿着沉重的盔甲,体力消耗要大得多。他俩一时半刻都奈何不了对方。
李启一声令下,守在门外的金吾卫和虎贲卫的卫兵果然亮出兵器,挡在大殿门口,方才落荒而逃的官员被他们粗鲁地推到了外面,皇帝却无论如何,脱不了身了。
不过走了一半的人,剩下的挡在皇帝身前身侧,刚刚混乱的场面又安定下来。
“李启,朕待你也不薄了,你究竟是为何?”皇帝被挡在后头,突然发问。李启不答,只是冷笑。
“祝阁老何在?”何权又问。
大家听到这一声,突然被点醒,对了,出了这么大的事,怎么不见祝江临的身影?人走了大半,一眼望去心里更加没底了,不止是祝江临,南党大半的高官都不见踪影。
“这是要反了!”这五个字是从皇帝牙关挤出来的。
门外传来一阵大笑声。“陛下,你如今才知道吗?”
祝江临大笑着从殿外走进,卫兵默默放行。祝江临脚步轻快,完全看不出是白天播种都气喘吁吁的六旬老人。祝江临身后跟着南党的几位骨干,而周毅完全没有注意到那些人,他只看到了叶思睿。
穿着华丽,面无表情的叶思睿。
叶思睿穿着十分正式,像是某种礼服,大红的上衣、下裳、蔽膝,花纹繁复,绯白大带,还挂着玉圭,走起路来叮叮当当。叫不上名字的帽子上缀满了采玉。
从前叶思睿总是不喜欢太过华丽的衣饰,衣服也只偏爱青蓝两色,所以周毅认识的永远是那个穿着青袍,至多腰上挂着扇套,笑起来脸色有些苍白的读书人。所以周毅不认识面前这个衣着Jing美,面无表情的男子。
若是李启愿意,完全可以趁周毅的失神夺去他的性命,因为他那一刻毫无还手之力。只不过李启选择迅速后退,挡在祝江临身前。两派对峙,中间是楚河汉界。
“祝先生,您这是唱哪一出啊?”皇帝不顾反对,拨开挡在他面前的人往外走,最后仅仅余下周毅。
“老夫妄为太傅,却没有教陛下最重要的一课,陛下,斩草需除根呐。”祝江临摇头晃脑,笑yinyin地说,“如今老夫只好亲力亲为,给陛下补上这一课了。”
“你大胆!”皇帝身后的北党官员已经气急败坏。皇帝与周毅相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