出来了,还能看吗?”闫稑自嘲地笑笑。
“恋爱了就是不一样,挺在意外表的了。”位泽州拿他开玩笑。
车厢里所有的座位都已经坐满了,两人在后门附近握着头上的扶杆站定。闫稑丝毫不介意位泽州的玩笑话,在公车启动后的广播说完以后,突然转过头对他说,“我受够他们了。”
位泽州和闫稑是在小学六年级的时候认识的,那时闫稑还没有开始抽条似的长高,一个班有三十几个男孩子,他做课间Cao时排在第二个。
饶是如此,这个又瘦又小的转学生还是很快引起了包括位泽州在内的全体同学的注意,因为他出众的外表——不是指长得好看,而是他居然戴了四百多度的近视眼镜。
像位泽州这样一直都坐最后一排的高个子,是怎么跟闫稑那样一个四眼豆丁混熟的呢?答案是:兴趣班。
位泽州的父母都是大学教授,自小接受全面发展的素质教育,兴趣班压榨着小学生课余的玩乐时间,总让他叫苦不迭。
但自从在数学奥赛班认识闫稑以后,位泽州发现自己简直是弱爆了。彼时位泽州只上了包括奥数班在内的四个班,但闫稑则要上十个。
闫稑从周一到周五没有一天的晚上是空出来的,周末也是在少年宫或者外语学校度过。闫稑的智商很高,也就是俗话说的天才,他的父母似乎很担心伤仲永那样的事发生在他的身上,什么都让他学,充分开发他的智力。
位泽州记得,闫稑初二的时候,居然创下了一周十二个兴趣班的记录,一放学就被接走了,从这个老师的班到那个老师的班,学校作业都是在赶车的途中完成的。
闫稑是完全没有童年的,完全没有。小时候,他能够背出化学元素周期表,却不知道葫芦娃一共有几个兄弟;他早就开始接触线性代数,却连俄罗斯方块都没有玩过。
这样的生活一直持续到他获得CMO国一以后,不是因为暂时可以放松了,而是因为父母离婚的问题,为了安抚孩子的心,才买了游戏机,也不逼他到校外去学习了。
虽然闫稑才学DOTA不到半年就和同学开黑店秒了位泽州这件事一直令他耿耿于怀,不过在此之前,闫稑的确是连超级玛丽游戏进行的目的是什么都不知道。
闫稑说的那句“受够了他们”,位泽州不觉得奇怪,可仔细一想,心情还是复杂起来。
位泽州还记得他们是怎么说上第一句话的。
当时闫稑的眼镜滑下来、搭在鼻尖上的模样,位泽州仍然记忆如新。
跟他认识这么多年,他家里的情况位泽州了解不少。位泽州有时候觉得,也亏得闫稑是这样的个性,否则,非要疯掉不可,可是,或许因果关系应该倒置:正因为闫稑还没有疯掉,否则他才是这样的个性。
冷漠和温柔、残酷和善良,复杂而和谐地共处在闫稑的身体里头。
章家移民以前已经把先前居住的房子变卖了,走之前给闫稑在学校附近租了一间两室一厅的房子,让他一直住到高考结束以后,交代他自己办理签证以后去美国。
这房子其实就是闫稑原先的班主任江煜名下的,他现在已经住到新区去了,在凤山那边也有房子,这套房子其实一直都是租给学校学生的。
看着简单的家具和家电,里面的陈设倒还是井井有条,位泽州去厨房的冰箱拿冰镇可乐的时候惊讶地发现家里居然还是生火的,看到厨房门背后挂着的围裙,不由得皱了皱眉头。
可乐放回去,换成了啤酒,拿了两罐出来,其中一罐递给了正坐在沙发上发短信的闫稑。
把易拉环扯掉,位泽州坐在他的对面,说,“可是,难道你不觉得就因为要脱离他们而放弃出国,这太幼稚了吗?这是你的前途,不是闹着玩的。”
闫稑兀自喝着啤酒,把发完短信的手机丢到茶几上,笑容里有些不予苟同的意味,“你们怎么都喜欢贬低国内的学校?”
“可你能说有哪一所比得上耶鲁或者斯坦福?”录取情况出来的那天,位泽州一个通宵都守在电脑前,当时闫稑也挂在网上,彼此得到结果的时候都通了气,闫稑同时被四所高校录取了。
闫稑沉静了两秒,最后不以为意似的挑了一下眉,不回答。
位泽州往他房间里的双人床瞥了一眼,试探似的问,“林珏去哪里读?”
闫稑握了握手里的易拉罐,依旧没有说话。
可位泽州已经知道了答案,他睁大了眼睛,完全不能相信,“你为了他不走?!闫稑,你别闹了好不好?哪儿有人跟你这样的?”
他站起来,盯着闫稑的头顶瞪了半天,结果闫稑连头都没抬,他只得又坐下来,好声好气地说,“以他的能力,要跟你一起出去应该不难吧?你先前怎么也不跟他商量一下,一起走呢?”
闫稑把喝到一半的啤酒放下,“他根本没法走。”
位泽州的身子往前挪了一点儿,“你问过他了?”
“没有。”他摇头。
“那你怎么知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