手欲揪沈思衣领,被他微微偏头躲过,随即两掌向内一收,正打在对方小臂与手肘上,只听“喀嚓”一声脆响,分筋错骨,那人惨叫着倒地不起,抱住手臂来回翻滚。
在场的王府侍卫们先还担心沈思吃亏,有意上前帮衬,等看到他犀利的拳法与迅猛的身手,又都乖乖站在后头看起了热闹。而为首的张世杰则全程视而不见,任由自家人对沈思发难。
紧接着又三五个人同时围了上去,恶狠狠拳脚相向,沈思本就因三哥之死和牛黄的欺骗而心烦气躁,此刻被人一而再而三的招惹,火气已然窜上了头顶,他再不留情,握起拳头招招直击来者的四肢关节,顷刻间身影凌乱,肢体碰撞声、痛苦哀嚎声此起彼伏。
正打得兴起,忽听台阶上传来一声断喝:“全都住手!还知不知道这是什么地方!”
众人抬头一看,原是晋王正居高临下站在那里,赶紧撤身跪拜道:“王爷息怒,我等一时气急冒犯了王爷,还请恕罪。”
晋王暗自瞄向闷声不响赌气站在原地的沈思,确认他毫发未损,方松了一口气,又看了看始终在一侧冷眼旁观的张世杰,对沈思故作姿态地厉声斥道:“不是叫你回去吗?简直乱了规矩,还不给我速速离去!”
沈思紧咬牙关静默片刻,转回头飞身而去,很快消失在了小路尽头。
张世杰察言观色,紧赶两步跪在了众人头里:“王爷,阿玉他死得冤枉,还请王爷为我那可怜的侄儿做主!”
晋王眯起眼睛细细审视了张世杰片刻,上前将人小心扶起:“子穆啊,阿玉他骤然离世,本王也悲痛万分。回首往昔数载光Yin,无论是佳节饮宴的羽衣献舞,还是案头侍读的素手添香,诸多情景皆历历在目。唉,怪只怪本王考虑不周,对他处罚严厉了些,害他一时想不开,竟做出这等无法挽回的傻事。”
张世杰闻言猛地睁大眼睛,且惊且怒:“王爷,阿玉他分明是被……”
“子穆,生死有命,你也节哀顺变吧。”话未说完,已被晋王拦腰截下了,“阿玉虽是你张家子孙,却也是本王的身边人,本王自会厚礼将他安葬,你只管放心便是。”
张世杰无论如何不能甘心:“王爷!王爷也该知晓,阿玉那孩子生性单纯开朗,又心无城府,下毒一事本就疑点重重,说他悬梁自尽更属无稽之谈,那分明是被人谋害而死啊!”
“哦?那子穆便与本王说说,是何人想谋害于他?”晋王别有深意地望着张世杰,抬起手掌朝他肩头亲切地拍了两下,力道不轻不重,刚好只有当事人能察觉得到。张世杰一愣,眼球飞快闪烁着,脸上神情瞬息万变。
见张世杰一时无话,晋王继而故作仁厚道:“死者为大,有关下毒害人之事,个中多少是非曲直本王也不想再追究下去了。阿玉虽然不在了,但本王与他的情分还在。往后这王府与张家,照样是骨rou至亲,荣辱与共。”
话说到这个份儿上,再多嘴就真的不识抬举了,张世杰嘴唇颤抖着艰难吐出几个字:“多谢……王爷……”
好容易暂时打发走了张世杰,晋王顾不上喝口茶喘喘气,便急匆匆赶去了沈思居住的小院。金葫芦在数月之前已被打发去镇守边关小镇了,牛黄再一走,这院子里冷冷清清几乎没了人气儿。
几间屋子都没点灯,黑洞洞的,晋王将侍从统统留在了院外,自己熟门熟路摸进去,直接顺着竹梯上了房顶。果不其然,沈思与小狐狸正肩并肩坐在那喝闷酒。
小狐狸酒量不佳,略略舔了几口也就醉了,舌头伸出老长,哼哼唧唧直打呼噜。只有沈思一个人在那轻声絮叨着:“琉璃啊,你说怪也不怪,有时我觉得自己很聪明,多难的兵书啊剑谱啊看上一遍就刻在脑子里了。可有时我又笨得离奇,简简单单的人,简简单单的事,总也看不分明。想做好一件事,又搞砸了另一件事,想救出一个人,又连累到另一个人,活着真难呐……”他仰头灌了几大口酒,而后抬起袖子胡乱擦了擦嘴角,“征战沙场保家卫国的大将军不好做,王府后院个小小的男宠也不好做,琉璃老弟,要是世间诸事都能像骑马射箭一样容易,那该有多好啊……”
“骑马射箭对大多数人来说,可半点也不容易。”晋原本打算站在背后静静听着,到这忍不住插了句嘴。
沈思坐在原地没有回头,反是小狐狸踉踉跄跄窜到晋王脚边好奇地嗅着,两颗大黑眼珠滴溜溜打转,还拿爪子有一搭没一搭挠着晋王的鞋面逗趣。
被小狐狸一闹,晋王沉重的心情倒轻松了不少,他走到沈思身边紧贴着对方坐了下来,这才发现沈思眼眶隐约有些泛红,他忍不住揶揄道:“你这是……难道挨了张家人的欺负,气得哭鼻子了?”
沈思心平气和地摇摇头:“说出来不怕你笑话,我有点想家了……很想念阿爹和哥哥们……”
晋王楞了一下,旋即伸过手臂去揽住了沈思肩膀,将人紧紧搂在怀里,还轻轻左右摇晃着,哄小孩子一般:“你不是打算送三公子的灵柩回乡安葬吗?趁着这几日东线战事平稳,一切尚在晋军掌控之中,赶紧动身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