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专人照顾,白岚忍不住去想:他现在一个人在哪里生活呢?有人陪在身边吗?过得好不好?有没有好好吃饭睡觉?有没有……少生气一点?他认真地看过宴会上每一张脸,全都不是他朝思暮想的人。
酒过半巡,陈天源终于开始切入正题:“各位,我今天要向大家介绍一个人,一个在我生命中特别重要的人,我与她童年时相识、少年时相爱……”白岚看着人群中央的陈天源和挽着他的手、一身华服的白敏,听着他们自以为感天动地的坎坷爱情史,突然感觉到一阵说不出的恶心,不是心理上的那种,是生理上的,好像不小心吞了什么脏东西下去,喉头不断翻涌着酸水。他去了一趟洗手间,用冷水拍了拍脸和手臂,一出门刚好撞见几张熟悉的脸,最前面的两个,一个叫黄煦,一个叫黎子阳,是陈诺白最好的朋友。在陈诺白还把白岚当弟弟宠着的那些日子里,他不准白岚叫自己少爷,更不准白岚管别人叫少爷,所以以前白岚碰上黄煦和黎子阳都是直接叫学长。
眼下陈诺白不在,白岚从来没和他们独处过,心里难免有些不安,斟酌了一下才开口:“黄少爷,黎少爷。”
“别啊,叫什么少爷啊,这我们可担待不起。”黄煦调笑道。
“说真的,你不会早就知道自己是诺白的亲弟弟,一直都在耍他玩吧?演得还挺真啊!”黎子阳抬手拍了拍白岚的肩,脸上挂着礼貌的微笑,嘴上说话却一点都不客气。
“不是的,黎少爷!”黎子阳说的正是白岚最担心的情况,他害怕陈诺白把他当做共犯、同谋,怕陈诺白在心里已经给他定罪了,“这是……是我哥说的吗?你们最近见过他?”
“是你哥啊!”黄煦挑了挑眉,“是啊,他在我家住着呢。”
“他……还好吗?”白岚眼眶忽的一热,问出口的时候竟然有些哽咽。
“还行吧,没死。”黄煦压低了嗓子,“就是恨死你和你妈了,我看他一天天气得想杀人。”
“要不是有我们拦着他刚刚就冲上去了哦!你是不是得好好感谢一下我们?”黎子阳立即半真半假的跟了一句。
白岚太阳xue猛地一跳:“他在?他来了?!”
黄煦低头看了一眼手表:“已经走了,走了五分钟吧。”
他话音刚落白岚已经转身追了出去,他沿着长廊一路狂奔,穿过花园和草坪,终于远远看见了陈诺白的背影。陈诺白瘦了好多,整个人看起来窄了一圈,松松垮垮套着一件黑色衬衫,被夜风吹得猎猎作响,像一只将飞的蝙蝠。白岚停下来,撑着膝盖急促喘息着:“哥!”一开口他自己都被自己声嘶力竭的丑态吓到了,可是他一点办法都没有,只能继续声嘶力竭地乞求:“哥!”“哥,我们谈一谈好不好?”“哥你别走……”
陈诺白没有停下来,也没有回头。
夜里,白岚收到一条短信,看着屏幕上发件人的名字,他整个心脏都紧巴巴地攒起来了,有一瞬间脑子里一片空白。是陈诺白发来的,约他明天放学在老地方见。
事实上一直到第二天傍晚白岚站在马房门口,他都不太确定陈诺白说的“老地方”是不是这里,他们已经有太久没有一起来过了,仔细一想最后一次竟然已经是去年春天的事了。白岚站了一会儿,没等到陈诺白,反倒看见黄煦穿着马术服、抱着头盔走过来,他微微低了低头:“黄少爷。”黄煦戏谑地吹了下口哨:“你在这儿干嘛?”白岚如实交代:“他约我过来的。”黄煦露出一副了然的表情:“是嘛,刚刚没听他说啊。他在洗马房,我正好也要过去,一起走吧。”白岚局促地点了点头,说了声谢谢。他记得那天漫天都是瑰丽的晚霞,大大小小的深红色云朵缀在天空中像是斑驳破碎的血迹。
洗马房里是昨天晚宴上碰见的那些人,没有陈诺白,白岚愣了一下。黎子阳好像挺惊讶的:“你怎么来了?”黄煦把头盔放下,伸了个懒腰:“他来找诺白的,人呢?”“去刷蹄铁了吧,应该马上过来了,要不你先帮他接点水?”黎子阳建议道。白岚嗯了一声,心里暗暗松了口气,他觉得听黄煦和黎子阳刚刚说话的语气,陈诺白可能已经没那么生气、没那么讨厌他了。水槽在墙角,白岚把软管拖过去弯腰往里面灌水。小腿突然被人狠狠踢了一下,膝盖一软咚一下磕在地上,肩膀也被人架住了。整个过程太快了,白岚还没反应过来,一只手直接掌住了他的后脑,猛一下按进了水里。
白岚整个人都懵了,惊吓之下猝不及防呛进去一大口水。水槽刚刚有人用过,水里漂浮着细细碎碎的马毛、草屑和沙土,这一呛瞬间全灌进了喉咙里。他扒着水槽的两边挣扎着想站起来,结果两只手刚动了一下就被一左一右强扭到背后,后脑勺上的那只手又加了点力气,好几只人押着他,根本动弹不得。一开始白岚还能勉强屏住呼吸,到后来他开始一边咳一边呕,混着脏污的臭水从鼻子里、嘴里一齐涌进来,很快就把仅存的空气全都挤走了。手指抠在水槽边上,指甲撅断了,眼前全是流动的花斑,脑子也想不清楚别的事情了,来来去去就三个字:陈诺白、陈诺白、陈诺白。
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