玉清大殿之上,南极长生大帝手里握着拂尘,可却并未似往昔那般心若明镜。
今日,乃是长生宴,是为了诏令众仙家神祗一道商议不久之后的神魔大战事宜。万年之前,
魔尊娄崧因着平生拉开了后羿弓而遭封印,诸魔也随之销声匿迹。如今,万年的轮回之日已
经不远了,百魔灯已是不可能再镇得住娄崧与群魔了,可眼下的平生却是根本不知自己已是
不可能再拉开后羿弓——
难道,为了这六界苍生,牺牲千色是唯一的办法了么?
敛了敛雪白的长须,他那清瘦的面容之上满是无可奈何的为难之色,怎么也想不出两全其美
的办法。
“师尊。”
身后低低一声轻唤,惊扰了他的思绪。转过身,他有些吃惊地看着站在他身后的瘦弱身影,
心里突然涌起了酸涩刺痛的感觉。
“千色,你回来了。”他长叹一口气,也不知是该欣慰还是该伤怀,只能轻轻地问一声:“
这些日子在平生的身边,还好么?”
其实,他心里何尝不知,千色纵使是身在平生的身边,又怎么会好得了?
咫尺天涯,恍若隔世,这个孩子用情至深,却因着那永世孤鸾的命数,得不到个好结果,如
今——
“师尊,千色不孝……”不知自己该说什么,千色只能缓缓地屈膝跪下。如今,她手脚之上
没了束缚,照理,应是一派轻松,可却恰恰相反,她此刻心中一片空茫,像是裂了一道巨大
的口子,什么也填不满。
见她这么一副神情,长生大帝也只能拊掌喟叹:“罢了,罢了,这是你的劫,也是平生的劫
。你也知道,平生他身负神职,如今是绝不可能再变成青玄了,昊天之所以送你去紫微垣,
也是希望你能够死心。”顿了顿,他也像是不忍猝睹,扭过头,这才能逼得自己狠下心肠道
出那些不得不到处的实情:“他的心在你身上,短时间里,倒还相安无事,可若是一旦这样
下去,他耗尽了Jing力,无力再支撑日月升沉,这天地,必然大乱。”
死心么?
其实,她的心早已经没有了罢,胸膛里跳动的这颗,是青玄的心。
千色垂着头,凄然地凝住眼,眉目纠结,恻恻一笑,向来坚毅的眼神此刻犹如如秋花凋萎般
涣散零落:“师尊,那我,把心还给他罢。”
虽然早就料到千色会有这样的回应,可那缓慢而清晰的言语一入耳,长生大帝仍旧觉得似有
一盏积酿已久毒忽地撒在胸腹崩裂之处,直直浇在五脏六腑上。
“千色,你恨师尊么?”他似是无法承受这波疼痛,只能选择闭上了眼,那每一个字,都像
钉子般,深深钉入他的心头:“师尊早知一切,却不曾告诉你。师尊本以为能保得住你
——”
“千色谢师尊教养之恩。”千色重重地将头叩在地上,那闷闷的声响中带着最后的哀求:“
只是,千色还有最后一个不情之请,希望师尊成全。”
“你想去见那个孩子,对么?”知道她对平生死了心,最后的挂念便必然是她与平生的孩子
,如今既然是已经决定要牺牲她,又怎么可能会给她这样的机会?长生大帝也自觉极难启齿
,可仍是不得不好言相劝:“这恐怕不行……那个孩子是神祗之后,如今虽然尚未化成人性
,还身处乾元山的莲池里,可看守的却是来自玄都玉京仙府的两位侍者。待得日后他成了人
形,也是要送到浮黎元始天尊那里去的……”
这是不是说,她连见一面自己孩儿的机会也没有?
那,是她和青玄的孩儿……
却不知以后,他会不会有青玄一般的眉眼,像青玄小时候一般蹦蹦跳跳,顽皮捣蛋……待得
他长大成人,他会不会也像青玄那般气度冲夷,睥睨天下……
多想见一见他,她的孩儿……
至少可以证明,她也曾并不孤单地活在这世间……
至少能证明,她能为青玄留下点什么……
可最终,她却是只能俯下头,咬牙忍住所有的泪和痛,哽咽着应一声:“千色明白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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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记得自己是怎么离开玉清大殿的,千色只知道自己神色恍惚,痛楚模糊了神智,也令身躯
获得了片刻的麻痹,眼前弥漫着一层薄薄的水雾,眼眶灼热地刺痛着,却是不敢流泪。落地
的双脚,像是踩在棉花上一般,每一块骨头都像是被什么狠狠束缚住一般,怪异地疼痛着。
她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