直讽刺。
仍不死心,问一句:“是真的?”
怀旻多想说不是,可对上李行致与方才一样的目光,恳切又胆怯。
那眼神与父亲当年问:“拙荆,真已亡故?”,如出一辙。他无法撒谎。
攥着袖子,怀旻的脑袋灌了铅一般重重落下,然后再用他那纤细的脖颈翘起,再微微落下。
“……是。”他在颤抖。
得到与期望背道而驰的答案,李行致忽然不知道说什么好,又是蹙眉又是挫牙,三步路来回踏了好几次,终于横眉冷语道:“方才所说乃酒后胡言,烦请遗忘。也请放心,此事我不会声张……”
想他往日那样殷勤,方才又是喜欢又是家去,转眼就换了态度,怀旻脑子里一闪而过康岐安与陆柯宗,想到自己差点被第三个人耍了,气结亦冷言相对:“我曾是不得已,但如今已不再做那种营生。你尚能对金屏儿尊敬,何故我如今做正经生意的……”
“你怎可与姑娘相提并论?!姑娘是乐师!至始至终都是干干净净,清清白白,从未去泥里滚过一遭!”李行致暴跳如雷,生怕怀旻再说半句,污了金屏儿。
瘦马,到了岁数或是与人做妾,无人买的就送去ji院。都是卖身子讨生活,也要分个三六九等?
怀旻心中凉透了,冷哼一声,转头就走。
不时,身后李行致叫停他,言辞冷静。他说:“是我唐突了,还请见谅……就此别过。”
这便……就此别过了?怀旻怒火焚灼的心忽然冷了一刻。遮遮掩掩许久的污点,以为迟早能够洗净,结果不论何情何景所对何人……那污点就是烙在身上的一块疤,揭开遮羞布就能看见,看见会被人诟病,不齿,嫌恶。
康岐安支走了随身的小厮,挑着灯笼跟上怀旻。
“你没灯怎么回?我替你挑灯引路……”闻声,怀旻回头。康岐安挑高灯笼,黑夜里,昏黄柔和的光照亮彼此容颜。
以为在刚刚的战役中取得了胜利,还对此有些沾沾自喜的康岐安,霎时,心中涌现出无以复加的挫败感。或许自己想错了这两人的关系,酿成祸事……
“你喜欢他……对么?”康岐安问。
怀旻发红的眼眶里泪水几近跌落,满眼恨意是刀子,康岐安这一刻才真切体会到。
“我去解释清楚……”
如鲠在喉,康岐安转身欲追李行致。怀旻声细如针但能清清楚楚使他听见,说:“句句不假,谈何解释?”
“我并非刻意侮辱你。”
“闭嘴,我知道。”
康岐安闻言一怂,怀旻收了怒色,重新挂好面具,又言:“……明日便登门拜访,与您清账。”
“就今日吧,正好你无灯,我与你同行。”
康老爷家大业大还是放不下这几十两银子,怀旻腹诽。
康岐安心里也有心思。怀旻说他知道,这句话够嚼一阵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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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一向风流惯了,我见你与他……还以为你为了尽快还银子,图个来钱快,又做那门子生意。”康岐安挑灯与他比肩同行,走了不多久便开始解释。
“我要知道你对他的心思,绝不会一时情急,口无遮拦。明日我便……”
“闭嘴。”
康岐安闭嘴。
黑灯瞎火,怀旻本不愿搭理他,可心中窜起无名之火,还越走越气。忽然,侧过身子言道:“我为还你的银子去做那门子生意……”
音落重锤于“你的”二字上。
怀旻夺过灯,提高,照着康岐安的脸,左看右看。
“你康岐安好大的面子,我为还你的钱去做那狗屁生意?!”
“不是因为你……是李行致!这小子向来不检点,是因着他我才想岔了……”康岐安连连祸从口出,酿成大错,心中忐忑焦急到了极点。此时也忘了方才闹心的一股醋意,空余手足无措。
“闭嘴,我知道。”
说与不说都是这一句答复。
怀旻挑灯走在前面,康岐安跟上他,规规矩矩听他冷言冷语。
“您于我有恩,我都记着呢。要是一心想羞辱我,也不会在我半死不活的时候救济一把。此事您也不过是说了实话,并非胡诌泼我脏水。这脏水原本就一直在我身上。”平铺直述,比谈生意还严肃些,只是说至此处时,停顿,转头看康岐安一眼,接着道:“我心里把恩恩怨怨一条条都理得清楚,放心吧。我只是气我自己身上脏,可不敢把怨气撒您身上。”
“你在怨我。”康岐安十分笃定,他略微厚重的嗓音飘散在夜风里,被吹得冰凉。
“怀旻……莫喜欢他。若是想找人作伴,便选位姑娘成个亲,比与他纠缠不清来得好。”
之后一路,怀旻就听他天南地北地瞎扯成了婚的好处。
说得就像他有老婆似的。
“到了。劳您在门口等,就不请进去了。”说着怀旻只身进去,一摔门,将康岐安隔在外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