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女士顿了顿,“也不知道他家里人怎么样。”
陈女士理所当然认为秦榛是来看家人的。
“恩。”
“……”
也不知道秦榛是不是装了雷达,陈女士前脚刚走,后脚他的电话就紧跟着打来了。可当路满接通电话,秦榛却一句话都不肯说。
最后还是路满最先打破沉默,她声音带笑:“来看我怎么也不告诉我?一个人偷摸摸地看,又偷摸摸地走掉啊。”陈女士都进得来医院,秦榛更有能力了。
路满难得有心调侃,她模仿着秦榛的语气:“你是不是喜欢我啊?”
秦榛那边愣了愣,却异常地配合,他的声音不再似以往那般漫不经心,可轻如蚊呐:“恩。”
路满没听清,但也许听清了又不确定:“什么?”
秦榛重复了一遍:“喜欢你。”
这下轮到路满懵逼了,她想了几秒又问:“爱我吗?”
“爱你。”
路满觉得有些好笑:“今天怎么这么好说话?”
电话那头的秦榛久久没有接话,路满坐在床沿看着窗外的蓝天白云,想着再过几天积雪便会消融,枝桠便会冒出嫩芽,世界以它亘古不变的方式迎接春的到来。
空气里似是飘荡着一股怡人的气息,那是阳光,浸润着新生,象征着生命。它是一抔黄土上含苞绽放的鲜花,是一处鸟窝里破壳而出的幼崽,不该是医院里冰冷且难闻的消毒水。
“别喜欢我,也别爱我了,秦榛。多爱自己一点,多爱这个世界一点吧。爱自己是一切幸福的开始。”路满无力地缓出一口气,她觉得销寂了几天的体温又上来了。
路满倒回到病床上,贴着被子汲取着微不足道的冰冷,轻声道:“用心爱自己,然后再去爱别人。没有人能一手把你拉上天堂,更没有人有能力甚至有义务去扛起你整个人生。”
“秦榛,别让他人成为你的救命稻草,他们只是你绚丽人生里的锦上添花。”
可此时的秦榛什么也听不进去,他溃不成军地捂住眼睛,嘶哑着声音:“我不想你死,不要让我一个人。”
“……”路满没有说话,微阖着眼思索了片刻,又开口淡淡道,“那要跟我一起死吗?”
秦榛没有一丝犹豫,他的声音虽轻却重,带着决绝的孤注一掷:“好,我去找你。”
说完,他像是表决心般,又一字一顿地重复了一遍。
路满想,可真是个小孩。
“骗你的,”她一扫冷淡,笑得眼泪都出来了,“白痴,别哭了。”
她从枕头下抽出药瓶,往手心里倒出几粒。然后直接干咽下去,任由苦涩的味道在舌根蔓延,可这苦味深处竟夹杂着丝缕甘甜。
许多细弱而又零碎的声音在她耳边回荡,最后它们化成那个元旦夜晚的烟火,在她心中燃出点点微光和生命的篝火。
以及那急促的心跳。
路满有些感叹:“放心吧,秦榛。我不会自杀的,也不会死的。”
秦榛轻声问她:“我可以去见你吗?”没听到路满的回答,他急道,“我想见你。”
又怕见你。
还怕再也见不到你。
挂掉秦榛电话,路满原想闭目休息,可不知不觉中又昏睡了过去,最后还是手机疯狂的震惊叫醒了她。
她接起手机,抬眸就瞥见站在窗外的秦榛。
“怎么这么快就到了?”
事实上,秦榛早早就到了。他隔着透明的窗户偷偷看了好一会才打出这通电话。
“刚刚就在楼下。”
“怪不得。”
秦榛小声地问道:“你真的不会死,对吧?”
路满有些心力交瘁,她不想再装得胸有成竹。即便是她,也不能对这次生死百分百肯定。
“秦榛,你这人可真没道理,我又不是神仙,哪里能肯定自己是生是死。”路满面上没有任何显露,她甚至是开玩笑般地说出这句话。
前世这场疫情严重的传染病最后确实被消灭了,可那都是发生在药物真正批准上阵后,而在这之前国内死亡人数已达近百。
这次不仅疫情时间延长了,而且死亡人数明显增加了。
其实无论她回答什么,秦榛心里也明白一切都是未知数。他一而再再而三地确认,不过是找个心安。
他垂眼看着路满,恍惚间想到那年暑假时,他蹲在公园旁的石墩上,瞥见她在自己身边停下。他一脸不嫌事大,向她搭话。
烈日灼灼,那便是他们的初遇。
秦榛的情绪如沉寂多年的火山,在这一瞬间猛地爆发。他抬手捂住酸胀的双眼,可眼泪却止不住地流下来。
秦榛紧紧咬着嘴唇,他的哭是无声的。可若是听得久了,便能听到手机那头断断续续传出的细微的哽咽声。
路满一时间不知所措,她从未想过秦榛会哭。他哭得太伤心了,就像了却了一切生机,只余一片荒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