方式好像因为长期以来的吼叫与被吼叫再到吼叫而固化了,如今她要开口问一句简简单单的关心居然都觉得太别扭了,说不出口。
外公躺在病床上,骂骂咧咧:“那些小兔崽子呀,生他们养他们结果现在他们为了那一座破房子就要把我抛弃掉啊,这可怎么办啊!”
高母对他怒气十足的说:“该!你从来只生了我们,哪里来的养我们!”她一边骂一边把先前买的橘子的皮剥开又恶狠狠的说:“赶紧把这个橘子吃了!”
外公把剥开的橘rou一瓣瓣塞进嘴里。明明应该很亲睦的动作居然被两个人做的那么深恶痛绝。
这一幕可真是似曾相识。
高轶鼻子一酸。周明达拉住她的胳膊,把她拽着离开病房。
她对周明达说:“这可真是个循环。”
外公那样对她的妈妈,她的妈妈再那样对待她。
她的妈妈那样对待她的外公,她也是那样对待她的妈妈。
像个诅咒一样。
周明达对她说:“我明白。”
“我知道你明白的。”高轶说,“如果没有你的话,我可能会一直这样活着,连挣扎的勇气都没有。”
他一直明白的。她是这样确信。
高轶曾经因为成绩单被高母吼的要在家门口站着,同样年纪的周明达和她一起站在家门前,她却推开他,大叫:“你不要在这边看我的笑话!”
高轶叫的有多大声,在发多大的脾气,就有多脆弱不堪,她喊“你快走开”,心里却在悄悄说“请你千万不要离开我”。
那天下午,周明达被她成功赶走了,她却因为他的离开害怕,呜呜的用手捂脸,又不敢哭出声音,害怕会被爸妈听见。
因为在那个家,哭了代表软弱,吼叫是最直接的沟通方式,成绩不好就没有在桌边吃饭的资格。她因为那些数不清的斥责在日记本里诅咒高母,狠狠下笔去戳高母的名字,却不知道她的妈妈费了多少力气试图不去成为那个吼叫的人,但在逃离了家庭十几年后,她每一日都在重复自己的父亲对她所做过的一切。
最后她的父亲还找上她的门来,对她说:“我得癌症了。”
那一天晚上高轶的妈妈回到家的时候满脸疲惫,高父在餐桌上问:“你给他请看护了?”
高母点点头。
“你忘了我们结婚的时候他说过的话?”高父一脸恨铁不成钢的表情,急了之后也忘了高轶还在餐桌上,就这样打开他们之前一直不愿多说的话题。
“我没有办法呀。”高母呢喃,然后又说了一遍,接着不停的重复,“我也没有办法呀。”
“那医生怎么说的?”
“没有办法了,治不好了。”高母把手一摊,装作一副强硬的样子,却偏偏要画蛇添足的多念一遍:
“没有办法了。”
同班同学祝枝在线上问周明达:“老师发给你的那本书你看到哪了?”
周明达抬眼瞧瞧摊在桌上的书的页码,告诉她。
那边祝枝的名字旁边反反复复的出现“信息正在输入中”,他有些不耐,按了返回,频幕上出现高轶的名字,周明达继续一本正经的想自己该怎么委婉的问出“还好吗”的句子,才能既不体现他在为她担心,又能准确的传达他本想传达的意思。
又一条消息提示,祝枝问他能不能教她几题,周明达回:“我也不太清楚。”然后继续思索。
萧鹤听高轶讲完整件事,咋舌,却偏偏在这之后沉默了,两人隔着手机听彼此的呼吸声。好半响,那边说:“那你没事吧?”
高轶回答说不知道。
她这个外公来的意外,即便是血亲的关系,生离死别面前,她竟也没有难过,活像在旁观电视里一个路人甲的葬礼。
人到底是事不关己,高高挂起。又因为没见过面,亲戚也无济于事。到头来,这几天最给她震动的是那几句被高母反反复复念叨的“没有办法了”。
但那其中滋味没有办法讲出来,终归那句话是跑不了的:
“事不关己,高高挂起。”
☆、没有心脏却活了九年
这一年的寒假也不只只高轶一家是多事之秋,一天,王甫在班级群里迫不及待的分享他又一次听来的小道传闻,说他们的年级主任被一个偷跑进学校的男子被刀刺伤,新的学期他们要换一个新的年级主任了。
萧鹤私戳她,两人谈起那天放学后看到的男子,心里一阵后怕。不过学校的安保措施已经算是严密的了,也不知道他是用的什么方法混过保安,进了学校。
“要我说,”王甫在群里说,“像我们这样住宿的学生其实都知道学校后门那有一块地方是能翻过去的,跟我同宿舍的老张就翻出去上网过,老张你说是不是啊?”
被他卖了的老张骂他一句,大家开始嘻嘻哈哈,很快就把年级主任受伤的事情抛到脑后,开始聊起寒假时各家要去哪里旅游。
周明达一家也计划出去玩。周母跑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