农民会怎么办?造反,暴.动,推翻朝廷。唐朝的灭亡就是例证。虽然唐朝的人口还没有达到土地承受的上限,但土地兼并太严重。而大宋也存在土地兼并,即使朝廷明令禁止却无法禁绝,最重要的是人口增长抑制不了。
卫希颜发动对吐蕃的战争能得到两位宰相的坚决支持,人口压力是很重要的原因。
“人类最可怕的,就是如同蝗虫一样的繁殖能力。然后像蝗虫一样,啃食所经过的一切地方。”卫希颜曾笑着这么对名可秀说。
在卫希颜那个时空中,计划生育是中国的基本国策,但这个时代不可能,多子多福、繁衍宗族是人们根深蒂固的观念,卫希颜如果提出这个国策肯定被人成当疯子——领先时代一步是哲人,领先十步就是疯子。
解决人口压力,目前最好的办法只能是扩张疆土。
而比起“为扩张而战”,显然“讨伐无礼如禽兽的蛮夷”这个理由要大义凛然得多。
但对皇帝是不需要隐晦的——政治本就是对己国的仁,对他国的不仁。
“大宋必须需要更多的土地,才能养活更多的人口。”她对皇帝道,“长江以南,除两广外,均是土狭人稠之地,两浙、江东、江西、福建、成都府路都属人口大路,已形成人满之患。正是因为土地有限,农户养不起太多人,以前普遍盛行杀婴。”
在江东路,“男多则杀其男,女多则杀其女”,江西路“生子不能赡,即委弃不顾”。湖北岳州、鄂州等地,每户习惯上只养育两男一女,此外所生者一律弃溺。福建路最为地狭人稠,溺婴之风最盛,尤其建宁府、南剑州、汀州等地,通常只要一个独生子。建炎二年,中就有道:“纵生十子,一子之外,余尽杀之。”
赵昚只是听着就觉得沉重,要亲手杀其子,这是得为生计迫到何等地步!
卫希颜道:“儒家讲仁爱,是先爱其亲,再爱他人。先爱自己的国民,再爱他国的国民。要为自己的国民提供更多的生存土地,就要挤占他国国民的生存土地。这就是物竞天择。
“但是,物竞天择也要讲人道。不能因为有了义的理由,就可以肆行无忌。比如大宋讨伐蛮夷,军队就有三条规则:禁止没有任何目的的杀戮,禁止伤害没有抵抗的人,禁止杀俘。这是军队的人性,也是国家的人性。失去了这个规则,再正义的战争也是类如禽兽。”
赵昚深以为然地点头,“滥杀,不仁也。”
“对征服土地的统治,也必须讲人道。我们要倾覆的,是原来的统治者,不是普通的民众。既占其地,其民则为中国之民。同样要施仁政,以对待中国之民的心去对待他们。只顾迁置汉民,而不顾当地百姓死活,只会让我们成为禽兽。”
“任何事物都具有两面性,战争也一样,于大宋是正义战争,于别国则是侵略战争。陛下要做天下之君,就要用历史观看待战争。”卫希颜教育皇帝道,“从是否促进历史发展、促进文明发展的角度来看待战争,就是战争的历史观。简单来讲,一种是促进历史进步,一种是造成历史退步。”
这个观点赵昚从来没听说过,不由问道:“何谓历史进步,退步?”
“游牧民族国家征服农耕民族国家,就是历史的退步;反之,则是进步。”
卫希颜举例道:“比如说,如果金国出兵侵占了大宋,就是造成历史倒退的战争。其一,金国是奴隶制,其二,从礼仪制度、学术思想、科技文明来讲,大宋都远比金国先进——落后侵占先进就是退步。
“反之,大宋征服吐蕃是历史的进步。我们摧毁了吐蕃的农奴制,给吐蕃带去了先进的知识,先进的技术,先进的农耕,先进的采掘技术,让矿石得到更合理的利用,减少了资源浪费,保护了自然环境……”
卫希颜说到这里举了东川郡的例子。
东川郡是大理国最大的铜矿产地,据说从南诏立国之前就有开采了,以砍伐山林烧制木炭炼铜,如此持续下去,就算东川森林茂密,也禁不起这样砍伐。“陛下可以想象,如果林木都砍光了是什么光景。就好比人体的肌rou血管失去了皮肤的保护,全部裸.露在风吹雨打日晒下。”
赵昚听得心中悚然,不由想象一片大地都光秃秃的样子。
他想起工部都水监与北周都水监合作治理黄河,研究防治水患的办法,后来出了一份报告奏述水灾成因,上面说由于河道沿途林木砍伐过度,岸上泥土没有树木扎根固土,一下雨泥土就会流失到河里,被水带往下游,久而久之,下面的河道沉积越来越多,水位增高,一到春季融冰或夏汛季节,河水就会泛滥出河岸成灾。
赵昚是个聪明的皇帝,他立即想到山上的树木如果砍伐过度,一旦暴雨就很容易冲垮山土,形成国师说的“泥石流”,这就是人类自己给自己造了天灾。赵昚心有所悟道:“故曰,执其两端,用其中於民;和者,天下之达道。”伐木于民有益,但无节制,就失了中,天地不和,灾患即生。
“陛下颖悟。”卫希颜赞了他一句。
皇帝心里高兴,